许言送完顾若汐掉头往回走之后，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些不安。
今天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顾若汐居然还那么安静，这种感觉，让他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她……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
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一颗心就这样悬着，让他坐立不安。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拿出手机，拨出了顾若汐的手机号。
忙音，漫长的忙音，许言在听到人工提示音的时候，再也等待不了，一脚油门踩到底，直奔向刚刚离开的地方。
许言的车开的飞快，一路赶到顾若汐的公寓楼下，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看过顾若汐的资料，几栋几户都印在心里。
现在的许言哪里有平常的高高在上？
他拼命地往顾若汐公寓赶去，冲到她的门口时，正好看到了大开的房门，一时间也是愣了一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整个客厅都是黑漆漆的，像是一个巨大的盘丝洞，似乎能将一切都吞噬掉。
他第一时间冲到卧室房间门口，试着拧开门把手，却怎么都拧不动。
“顾若汐！开门！”
许言拍着门，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女人……可千万别做什么傻事！
许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震天响的敲门声并没有让他进入顾若汐的卧室，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破门再说！
许言一拳落在厚实的门上，没有任何回应，他的拳头疼得仿佛骨头都碎掉了，只好换做用脚来踹，此时对他来说，一分一秒都很重要。
在猛地踹开房间门之后，许言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猛地冲了进去。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正当许言以为自己第六感出问题了，在发什么疯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床脚旁边露出来的高跟鞋，是顾若汐！
许言一个箭步冲过去，看到的是安静蜷缩在那里的顾若汐。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身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杯喝光了的水，还有几片没来得及吃完的药片。
“顾若汐！”
许言猛地抱住着昏迷的女人，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他顿时慌得如同一只没了回头路的野兽。
她……这是自杀了！
为什么……他都没有允许她死，她凭什么自杀！！
许言将顾若汐从地上猛地抱起，牙关克制不住地发着抖，他一鼓作气，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抱着她朝着楼下跑去……
这是许言度过的最紧张的一个小时，汽车后排的顾若汐，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安静得像是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许言双手抓着方向盘，一路上，他自己都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灯，他的脑子里只有这个女人的音容笑貌，只有那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她要是死了怎么办？
他的双手紧紧地捏着方向盘，整个人眉头紧皱，眼前的风景迅速往后退去。
不行，她不能死，他历经了那么多辛苦，才找到她，还没报复当年她离开自己的仇，她怎么就能死呢？
半个小时之前，这个女人也是这么躺在自己的后座上的，哭得整个人都在抖。
许言暗骂自己，当时怎么不出言安慰一下，怎么还能让她一个人回家？
许言，你已经失去她一次了，你还要再失去一次吗？
由于许言提前打了电话，医院门口站着等待的医护人员，利落地把顾若汐抬上担架，小跑着往急诊室里送。
而许言完成了他的任务，却迟迟不肯离开，就坐在急诊室的门口，等待顾若汐出来。
“去查一下，到底是谁把今天在公司门口闹事的女人叫来的！”
许言布置下去的任务都带着隐怒，整个人像是草原上的狮子首领，他的喉结滚动着，随时都会爆发怒吼。
他可以对任何人发泄，可是当他看到顾若汐面色苍白的被推出来的时候，却怎么也对这个女人下不去重手。
“顾若汐家属是吧？”
医生刚从急诊室出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情严肃。
“病人吞服了十几片安眠药，还好发现及时，送来的时间早，经过洗胃，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病人本身太过虚弱，洗胃造成了胃粘膜损伤等一系列问题，建议留院观察一下。”
“好，”许言点点头，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也终于松了下来，“辛苦。”
顾若汐居然吃了十几片安眠药……
你是多么想离开这个世界？这里难道没有一点你牵挂的东西了吗？就连复仇，也留不住你了吗？
许言整个人都是冰冷的，在紧张之后陷入了深深的后怕里，如果自己没有回去，是不是第二天就会得到一具冰凉的尸体？
如果自己默认她不在家，是不是隔着一道门板，就这么永远送别了？
如果……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站在观察室门外透过玻璃，许言打量着病床上那个面无血色的人。
她的五官没什么变化，几年的时间没有苛责她，如果她不睁开眼，和几年前一点差别都没有。
岁月留给她的只有那双冰冷的眸子，和愈发淡漠的性子。
许言推门进去，正好看见顾若汐的手指动了动，应该是醒了的，但是没有睁开眼。
她可能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似乎很不想睁眼再面对这个世界。
许言在一边看着，没有出声。
良久，顾若汐才做好心理建设，许言清楚地看到，顾若汐睁开眼的一瞬间，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晕在枕头上，留下一块深色的印记。
那一滴眼泪的力量太强大了，许言的心被重重的击打了一下，锥心的疼痛。
他以为自己过了这五年，就能够狠下心来对她。
可一看到她的眼泪，他就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女人，向来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床上的人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眼前的光线，扭头看到许言的时候，依旧是神色淡漠。
仿佛这些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仿佛这个刚刚从死亡边缘回来的人，不是她。
“我欠了你一条命。”
许言听见她这样说，难得不反驳她，嗤笑了一声，自上往下地俯视她，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将那些冰冷的话说了出来。
“你何止只欠我一条命？要死也等发挥完价值再死，你是我做过的第一笔失败的投资，我不希望第二笔也是在你身上。”
说完不等顾若汐反应，就径直离开了病房。
他怕再多呆一秒，自己就会发疯。
病房里，顾若汐的柔软和安眠药一起离开了她。
还有眼前的色彩，只剩下了黑白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