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散的长发,无风自舞,张牙舞爪般在林莫的眼前浮去。贺兰夺嗜血狂魅,神情扭曲,咬牙切齿道:“林惊鸿,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既然舍得,动手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抿唇一笑,林莫神情凄绝,如若真的要杀她,何必大费周章的娶回家,如若真的舍得,那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自己逼到气怒。林莫不是傻子,自然懂得贺兰夺对自己的欲望,只是,想费心困住一头母狮子,他该牺牲的,似乎远比他自己想象中要多得多。
“……”
不是不怒,只是拿她没有办法,他可以对任何人下手,却独独不是她,明知是劫,还是心甘情愿的跳入,贺兰夺微眯着雪眸,竟是强忍到额头处青筋暴露。
“不动啊?那我只能自己来了。”
每个人,都有一片逆鳞,不拨不快,但拨了却更疼。而贺兰夺的那片逆鳞,很显然已被自己掌握,林莫冷不丁地松开了床上的云珠,身形逆转,反手间,那还沾染着血痕的长剑,业已被其紧紧按压在颈间。
长剑,顺势下滑,剑过之处,只留下血红色的一条长痕。做为一个前职业杀手,她能拿捏好深浅,那剑痕不长不短,不深也不浅,但却足已冒出骇人的血珠。
“住手,为了一个丫环,你竟要如此自虐么?”自雍京回到黎国,自他发出求亲函的那一日开始,他便告诉自己,会这么做,只因他要报复这个无情无义的女子,只可惜,每到关键之处,他总会气短手弱,对她的以死相逼,惶然到不知所措。
“贺兰夺,从认识我的那一天开始,你就该明白,我不可能是那种什么都对你百依百顺乖乖女。我要你放了云珠,你不答应,那我只能让你心痛了,哪怕,这样的代价,是伤害我自己。”比之平时,她似乎更为冷静了,遇挫越勇,是她最为擅长的模式,她不是什么滥好人,但,她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朋友,而现在,她守护着的,便是云珠。
微点着头,贺兰夺似乎已不愿再僵持:“好,我答应你放过她,不过,要我放她离开,不可能。”
“不行。”
置于颈上的长剑,仍在滴血,林莫神情坚定,眸光如冷,根本就没有打算过要让步。
“正如你不信我一般,我也不可能相信你,这已是我的底限,若是再不答应,那么,我想我只能一棍子把你打晕,抬回黎国了。”他不是开玩笑的,纵容一个人的程度有限,他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唯有自由,永远也不可能。而林莫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有她在,永远是一大潜在的威胁,或者,自己是该换个角度处理问题了。
无论贺兰夺如此软硬兼施,林莫仍只是摇头,只不过半日未见,云珠已沦落到如此地步,若是再久一点,或者,便是天人永隔,同样的错误,犯一次是无知,犯两次便是愚蠢,她就算再天真,也绝不能再给他下手的机会。是以,就算云珠不能离开,也绝不能让她再离开自己视线。
“要么,我俩一起死,要么,我俩一起活。”刀锋再闪,林莫的颈上又一注血痕飞溅,温热的液体,带着余温,甚至飞向了贺兰夺的衣领。
鼻息之间,尽是那咸腥的滋味,贺兰夺皱了皱眉,神情郁闷,林莫性子烈,逼急了,真的什么都敢做,他虽心中不愿,但也不敢再去激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道:“我说过了,可以放过她,但她不能走。而且,为了防止你继续做出伤害自己事,在回到太子宫之前,我不允许你和她再见面。”
贺兰夺已做出让步,林莫若再坚持,亦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是以,她也放软了口气道:“云珠必须留在我身边。”
“你别得寸进尺。”
有些事,必须坚持,她已让云珠遭受了太多的磨难,再不能让她远离自己的视线:“对你这种人,每一次的让步,便等同于把自己推向火坑,你给的火坑太多,我不能再出错。”
“……”
闻言,贺兰夺再度沉默,面对林莫,他的狠戾乖张,似乎一点作用也起不到,她不怕死,不怕痛,不怕伤,不怕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明知难以驾驭,但又狠不下心来放弃,唯有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
在林莫的以死相逼之下,云珠终还是留在了林莫身边,那一日,幸得林莫去得早,云珠虽受辱,却也并未失去真正意义上的贞洁,但,那丑陋的一幕,却已印上她的心门,像是恶梦般,紧紧缠住她不放,再多的劝慰,都似已解不开她的心结。
云珠一日日的消瘦下来,对林莫,她心存感激,但却再回不到当初舍身为已的感觉。她们之间,谁欠谁,似乎已分不清,便是连普通的交流,也已达不到往日心平气和。
那一日,云珠又哭了,因着林莫的一句软弱是自卑的表现,又想到了那一幕,是的,她就是自卑,因着自卑都不愿意再面对外人,虽然,那一日给予她羞辱与难看的侍卫都已被林莫杀死,但那种羞于启齿的感觉,让她无地自容,每当她看到林莫,便会想到那一切,每时每刻她都想逃避,但林莫的存在,却让她避无可避,所以,她痛苦,痛到只能不停地折腾自己,直到筋疲力尽。
看着她的模样,林莫又急又气,她就是故意要激她,她就是看不得她那样的死气沉沉,也听不得她说那样自报自弃,可这样的话,一经出口,林莫又后悔了,云珠不是自己,她是那样脆弱,又经历了那些非人所能承受的一切,自己如此过激的口吻,她是否又会受到伤害呢?
懊恼间,林莫终而决定,要去跟云珠道歉,话未出口,门廊处,却已传来熟悉而低沉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