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车水马龙,停停走走,漫无目的。
面对着这繁华的古代都城,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忽而涌上心头,也许,她应该先找个客栈投宿,也许,她应该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只是,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太陌生了,那种不习惯而引起的失落感,排山滔海而来,令她不由淡淡的拧起了眉。
“公子,我们要去哪儿啊?”蹦跳至林莫的身前,碧萸一脸兴奋的问着,这个从雁天关跟来的少女,似乎对雍京充满了好奇,这一点,只看她闪闪发光的眼神,便不难猜出。
“碧萸姑娘,你怎么跟来了?”虽然也在情理之中,但林莫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是个明白人就该知道跟着寒孤雪才会有饭吃,跟着她,只能受苦。
“我是你的人,当然要跟着你了,还有啊,公子你以后不要再姑娘姑娘的叫了,怪别扭的,叫我碧萸或者小萸就好了。”她总是一幅笑眯眯的样子,似乎什么事情在她眼里都算不了个什么事儿,这性子,确也是招人喜欢的,不过,她的那一声我是你的人,总还是让林莫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阵。
“那个,其实,我……”
很想导正她俩的关系,但话到嘴边,林莫又不知该如何继续了。
一脸期待的望着林莫,少女扑闪着明媚的大眼睛,一幅要等她把话说完的表情,那种单纯的期待,让林莫不由汗颜,谁来教教她,到底要怎么说?
午后,阳光正盛,放眼望去,明晃晃的一片,几乎能看清空气中浮游的灰尘粒子。林莫就那样站在街头,与绿衫罗裙的少女对望,直到,重物落地的声音,狠狠自身后响起。
惊跳着弹开,林莫条件反射般摸上了袖间匕首,回首间,却被眼前景象雷了个外焦里嫩。
那个人应该是从她们身后的房子上摔下来的,这一点,单看他身侧那许多残瓦碎片就能知道了。只是,那夸张的落地方式,实在让林莫忍俊不禁,他的整张脸都贴紧了地面,四肢大开,活像个人形的大字,被生生钉在了长街的正道上。
“噗,哈哈,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自碧萸的口中发出,似乎是想忍的,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其实林莫也是想笑的,只是,她习惯了绷着一张脸,便是笑,也断没有碧萸那般放得开了。
“不许笑,还不快来拉本公子一把。唉哟,唉哟哟……”许是碧萸的笑声太过放肆,那地上的男子,忽而便抬起头来,狠话才放了一半,林莫却是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便笑出声来。
那本该很是白静的脸上,沾了一地的黄灰,东一块,西一块,配上他那龇牙咧嘴的表情,真是要多搞怪有多搞怪,清冷如林莫,面对如此画面,也实在端不下那张脸了。
“还笑,有什么好笑的,还不快来拉本公子?”那男子青衫白面,虽扑了一脸的灰,也能看出轮廓分明,只是,那飞扬跋扈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林莫眉头一动,原本就飘渺的笑意瞬时收起。
对天翻了一记白眼,碧萸一脸嫌恶的说:“切,男女授受不清,我才不拉你。”
“你是女的,他是男的啊,你,说的就是你,快来拉本公子一下,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要摔碎了,福生那个狗奴才,看我回府怎么收拾他,唉,唉哟哟,痛死我了,快来拉我呀,拉我呀。”瞧那人衣衫似乎也不是普通的料子,口口声声的狗奴才,很显然又是个大户之家,不过,他的行为,还有那哭天呛地的叫唤声,实在是让人难以对他生出什么好印象了。
碧萸到底是个直肠子的姑娘,眼看那灰头土脸的家伙,手脚完好,却还死赖在地上不起,她就一阵恶寒,挽了林莫的手,碧萸一脸尖刻道:“啊呸,我家公子凭什么要拉你啊,公子,别理他,这人一看就是脑子不清楚,咱们走。”
“啊啊啊,你个死丫头,你居然敢呸本公子,看本公子不拨了你的皮,啊,唉哟……”许是太过用力的嚷嚷扯动了摔痛的腰身,那白脸公子又开始松一阵紧一阵的鬼哭狼嚎,漠然的瞅着他的脸,林莫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多管闲事从来不是她的风格,虽然很清楚这家伙可能确实摔的不清,可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更何况,这家伙的态度,根本不值得她为他伸手。
“啊,不许走,不许走,还没拉本公子起来呢,唉哟,我可记住你们了,给本公子小心点,不要再让本公子看见你,唉,唉哟哟……谁,谁拿东西砸本公子的腰,唉哟,疼死我了哟!”
繁华的长街,凄厉的惨叫声,带着杀猪般的豪放,倏然惊起,吓得那几只呀呀飞过的雀鸟羽翅微抖,差一点就自高空掉落,惊恐未定的鸟儿,奋力挥动着还在微微颤抖的翅膀,勉强稳住身形后,便闪电般飞离。
把玩着手中石子,林莫菱唇微牵,幸灾乐祸的想,那厮,果然是伤着了腰。
“小,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唇边的笑意尚未收起,林莫的怀中,已多了一团鹅黄。看着怀中梨花带雨的小丫头,林莫的脑中嗡嗡一片,她怔怔的想,林小三的男装扮相是有多 销 魂呀?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还有小姑娘对她投怀送抱。
“这位姑娘,你……”
林莫的话还没有说完,碧萸已气急败坏的嚷了起来:“你,快起来,不准你再抱着我家公子,你,说的就是你,快起来。”
“你谁呀?凭什么拉我,哎,你放手,放手。”
急风吃醋这种事儿,在哪个时代都不算新鲜,可是,眼看着两个女孩子因为自己已经开始动手了,林莫突然觉得心底毛毛的,被人喜欢不是坏事,可坏就坏在她也是个女的。
“停,都给我住手。”林莫可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劝架这种事儿,她也不拿手,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吼起来好办事。
许是被林莫的大嗓门给吓到了,碧萸和那小姑娘手扭着手,愣在了当下,好半天才互看不顺的松开了对方。抢在碧萸之前,那小姑娘瞅了林莫一眼,嘴一撇就又哭了起来:“公子,快跟奴婢回家吧,九夫人她,快不行了,呜呜呜……”
“……”
突然间有种一个头变两个大的感觉,这个小姑娘很显然是认识她的,或者说,认识林小三。
“公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九夫人她是你的娘亲啊,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不认她呀,公子,你就跟我回去吧,再不回去可就来不及了。”小姑娘哭得伤心,可又一口一个公子的叫着,这让林莫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真的是认识林小三的么?还是说,林小三长得很像某个要死娘男人?
“姑娘,你真的认识我?”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姑娘只能拼命的点头,额前齐眉的流海也因为太过用力,而甩得一飞一飘的。
“你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吗?”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关乎林莫在这个时代的过去与未来,所以,她不得不让自己认真一点。
许是见林莫态度坚定,那小姑娘急得不行,激动间突然凑了过来,附耳于她,用仅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小姐,别闹了,九夫人真的不好了,这回真不骗你
这一声小姐,立马让林莫精神了起来,她瞪直了眼,炯炯有神的望着一身鹅黄的小姑娘,心道,原来,真的是熟人。
那是一间十分贵气的宅子,三面飞檐,上铺各色琉璃竹瓦,龙沟凤滴,远远望去,尽显气派。
林莫的脚忽而一滞,能被人称之为小姐,还配备有丫环,可以想象,林小三的身份背景,自然也是不俗的,只是,这间宅子的豪华程度已完全超出了林莫的想象,甚至不亚于方才见到的靖贤王府,这让她一时之间,颇有些错愕。
正待发问,却见那引路的小姑娘忽而身形一闪,转身拐入那豪宅侧面的长巷,林莫的心头蓦地一松,刚要庆幸自己没有闹出乌龙,那引路的小姑娘,却已经停在了那豪宅的侧门之处。
正门侧门,对林莫来说,其实根本没有区别,只是,做为这个豪宅的小姐,这丫头领着自己过正门而不入,这又算是什么?
“为何不走正门?”
这话问得直接,那小丫头却面有难色,偷眼望了碧萸好几眼,才为难的说:“公子,您偷跑出门已经三个月了,相爷都快气死了,要是走正门,奴婢怕您还没见着夫人就得被抓去祠堂罚跪思过。”
闻言,林莫心中咯噔一响,相爷,难道说,这林小三其实是相府的千金?这种高贵身份,却死在了黎军的大牢里,也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许是担心别人发现她们的踪迹,那小姑娘偷偷领着林莫自侧门而入,一路上,尽挑着些偏门小道走走穿穿,紧紧跟在那小姑娘的后面,林莫不时用余光打量着四下。
相府内的装饰十分豪华,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栱,室内外梁枋上饰以飞天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花鸟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图腾的鎏金铜叶。在现代,金碧辉煌的古代宫殿群林莫也是见识过的,只觉眼前这相府,豪华程度比之皇城金宫也真真差不了多少了。
小姑娘走得很快,不多时,便带着林莫行至一处偏院,之所以说偏院,是因为这处院落,不但地处于相府最偏远的角落,而且,院内门户破烂,杂草丛生,就连那糊窗的白纸,都已腊黄破裂,与前面的金碧辉煌相比较,简直是天堂与地狱。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林莫根本不会相信,在相府深处,也会有传说中的‘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