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起酒壶为他斟满空杯,心道难怪太后对静妃的妒恨那样强烈,得到丈夫的首肯与得到婆婆的首肯根本不是同一个意义!
问出答案,我反而沉默了。已逝岁月中,太后与静妃为争圣宠也曾明争暗斗过吧?毕竟,深宫是染缸,容不下与世无争。
此次为看爹爹而来,高兴才是,我将话题转移,不再谈曾经的过往。
在牢中陪伴爹爹一个半时辰,膳具收入食盒,告别爹爹,走出“刑部大牢”。
钻进马车,瞧见七王爷想也没想,放下食盒扑过去,搂住他的颈子。一百个、一千个的谢谢说不出口,喉咙里似堵块石头,很难受。
他亲吻我的发丝,附唇在我耳边魅惑低语,“对本王投怀送抱,苏儿,你真大胆……”
闻言,我握起拳头轻捶他胸口,“噗哧”一笑,娇嗔,“讨厌。”
他捧起我的脸庞,擦去我的泪,仿佛知晓我在想什么,柔声笑说,“本王做这一切心甘情愿。”
好一个“心甘情愿”!他这算不算……对我表白?傻傻地想,偎进他怀里痴痴低笑。
笑着笑着蓦地抬起头来,只因忆起五皇子与戴蕊!一直想告诉他,又一直没机会。当下,将切磋武艺那夜所看到的详细告知。
听罢,他松开我,掀开车帘,驾驭马儿驶离“刑部大牢”,直去七王府……
随他来到一处院落,他推门入房,我跟在身后正想进去,他却率先将门阖起。见状,我立即向后仰首。幸亏反应及时躲的快,否则门板必定拍到鼻子!
正欲问为何关门,门内传来他的声音,“快把衣裳穿好。”
“……”原来白非然衣冠不整,难怪不让我进……
等了会儿,房门打开,七王爷让我入房。房内弥漫着慵懒味道,白非然一面打着吹欠、一面没有骨头似的趴在桌上。
“午后才起,昨夜几时睡的?”我问。
白非然哼了声,七王爷指着床前与床榻一般高矮的漆红木箱,“你打开箱子瞧瞧便明白了。”
带着疑惑,我走上前去。箱盖开启,箱内装满了一块块的金元宝!惊愕,拼命揉眼睛。看清了、看真了,真的是满满一箱子的金元宝!每锭均有一百两!
扣回箱盖,我一转身,难以置信的盯着白非然的背影。天呐,他又出去祸害了!将来若是哪位女子嫁予他做娘子,这辈子简直是金山银山、吃喝不愁了!
七王爷拍拍白非然肩头,白非然哼哼叽叽坐起来。
七王爷将五皇子与戴蕊的事向他转述,听罢,他一扫慵懒,直击漏洞要害,“问题出在湖南!”
“不错。”七王爷点首,于桌旁落坐,“你明日一早便起程去湖南,替本王查清清戴蕊这个人。”
“银两拿来。”白非然摊开掌心,将手伸到七王爷面前。
“去帐房支五百两。”
“不行,太少了。湖南离京城山高路远,既要打尖又要住店,还……”
不等他说完,七王爷即道,“那就不给了吧。”
一听此话,白非然急了,伸手阻止,“别呀!”转一转眼珠,改口,“好,五百两就五百两!”
“若不挥霍,五百两足够你打一个来回,仍有富余。”
白非然撇撇嘴,将脸别去一旁,嘀咕,“扣门儿。”
“本王听见了,你说本王扣门儿。”七王爷低笑。
白非然将脸转回,斜睇着他,“驴耳朵。”
七王爷含笑起身,我二人离开院落。
不急着回四王府,他牵着我在花园漫步,将我领至一处独立小院。院内没有房屋,栽种着一棵棵梨树,洁白梨花挂满枝头,似雪一片。
侧首望,他温柔的注视着梨花,注视着静妃的化身,以梨花怀念已故亲人。
他牵着我走向梨树下的双人秋千,落坐,一手扶着秋千绳索、一手揽着我的肩头。
我靠在他怀里,脸颊在他胸前蹭蹭。晒着暖暖的阳光,嗅着梨香与他的味道,舒服地阖起双目。
足尖时尔轻点地面,他将秋千平稳摇荡。静静相偎,享受午后的恬静惬意……
阳光晒的身子懒洋洋舒服极了,禁不住低吟出声,“嗯……”似睡非醒间,闻他问道,“苏儿,你认为做皇帝好吗?”
闻言,我睁开眼睛,抬首。他很认真,不论眼神还是表情。
我想了想,直言回答,“做皇帝有好有坏。好处在于,皇帝是九五之尊,可主宰天下;可优先享有美好的女子;这是多少野心家梦昧以求的事。坏处在于,做皇帝没有自由,一言一行均受人瞩目,被条条框框圈在其中不能随心所欲。古往今来,皇帝均是寂寞孤独的。”说完,顿了顿,又道,“皇帝的权力太大了,掌握天下人的生死。做皇帝容易,但做一个万民景仰、流芳千古的好皇帝却不易!”纵观古今,真正的贤明之主又能有几位呢?论真格的算起来,区指可数。
他一面听我阐述自己的观点、一面点首,惊讶于我的见解,抬头望着上方的梨花。
我不晓得他为何要问做皇帝的事,答罢便注视着他的侧容,等待回应。
他的神情几乎没有变化,淡淡的、静静的,看着那梨花被风吹动,香飘远播。良久,收回目光,又问,“若是让你选择,你会做皇帝吗?”
“不会!”我没有任何考虑,肯定摇首。做皇帝怎比百姓活的自在?做皇帝连私房钱都不见得能有多少。做皇帝表面上威严风光,背地里的苦只有自己往肚里吞。试问,天下有谁会去理解一个皇帝?又有谁不要命的敢去理解皇帝呢?
他不再问,将我揽入怀里。
我用指尖拨弄着他系在腰间的祥云坠子,反问,“王爷,为何问我这个?”
静……静……静……回答我的,只有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