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约一刻,肚子饿得咕咕叫。姚秋和附庸风雅的好心情被饥饿一扫而光时,燕游这个混小子及与他同去的陆含香终于回来了。
姚秋和站起身来,拍了拍衮服上的尘灰,她很是喜欢这身锦衣卫的衣裳,尤其是上面活灵活现的神兽刺绣。她心中有些懊悔刚才莽撞的直接坐在石阶上,应该拿个软垫的。
见燕游两手空空,虽也没指望他能带饭归来,可是心口被食神催生的“饿气”不免化作恶气,姚秋和抱怨道:“倒霉孩子,你们撇我一个人在这里,让我等这么半天,还不敢离开,我都要饿死了!”
身边的陆含香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秋和。我们走时韩小侯爷还在这里,我们以为你会等他一起用饭的…”
一时气话,不可伤及无辜。姚秋和安慰陆含香道:“没事含香,我没怪你。”
倒是燕游双手抱胸,打趣姚秋和道:“刑部戒备森严。就算是有不轨之人前来偷盗,多半为收了大价钱的死士,他们的武艺必定精湛,以你的武力怕是难敌。所以,你又何必在此守着?”
在城防营和韩澈那厮混了一年多,虽然春闱秋闱数次不中,燕游其他方面可真是长本事了。
混小子,敢跟长姐叫板了?!
姚秋和杏眼微眯,抬起手就拧小燕的耳朵。
饶是陆含香还在这里,他们姐弟也不给对方留什么面子里子。小燕被姚秋和拽着耳朵,腰不得不偏弯着,直呼:“我错了!我错了!”
“长得比我高了,就可以不尊重长姐,随便奚落了?”
姚秋和气出顺了,困于饥饿,才悻悻松开手。
临走前她又拍了一下小燕的脑袋,小声哼道:“我看你就是太欠收拾!”
书呆子陆含香在一旁掩面直笑。
湖心小亭连着一座水殿,隔着老远,就见韩小侯爷与公孙乔长身玉立,放目远眺欣赏湖景。
见他们二人都拿着酒杯,殿中应该会备着吃食。
姚秋和从殿后门寻了过来。
这时节,最好喝的是年前新埋的红梅酿。
果然是这般清冽甘甜的酒香。
瓷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来不便打扰,姚秋和躲在殿中,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出来霸占他们桌上的美食,无意中却听到了两位知己好友间的对话。
她听公孙少爷问道:“昫致,你打算何时娶姚姑娘过门?我们这一众好友,就剩你一个还未结亲的了。”
姚秋和心头猛地一跳。
又听韩澈笑道:“也得她愿意才行。”
而后他又淡淡道:“如今秋和的一颗心,全扑在她家当年的灭门惨案上,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的帮助她,查清此案。”
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为美人折腰?”公孙乔取笑他,“能遇上你这样可托付的人,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福气。”
“她可从没想过要将自己托付给任何人。”韩澈仍是笑,语气却突然变得极落寞,他比谁都了解姚姑娘,“她一直只想靠她自己。我去得太迟。或许,早五六年去寒山观接她,她的心扉能多为我打开一些罢。”
殿内,姚秋和垂下眼睛,呆呆地看着掌心里韩澈上午赠她的那几枚苏州小点。
她咬了一小口。
点心很甜,青红丝的夹涩味道萦绕在舌尖,让姚秋和想起了幼时在姑苏江陵城游荡的那段时光。
她在那里等了快十年。
从有所希冀慢慢熬到心灰意冷,所有的日子都被接二连三的不安填满。
他终于明白,可是为时已晚。
“红梅酿好喝么?”
不知何时,姚姑娘站在他二人身后,声线还是如常清冷。
公孙乔非常“识礼数”的离开了,留韩小侯爷和姚姑娘两个人在水殿门前大眼瞪小眼。
她听到了?听到了多少?
韩小侯爷皱着眉,无心欣赏湖光山色。
“读了几册卷宗,我发现了一个有疑点的关键证人。他的名字在大部分卷宗中都有提及,可是他却从未被二次提审过。”
“谢思恒的父亲。户部尚书,谢知秋。”
心有灵犀,他心中的那个名字,被她脱口而出。
姚姑娘眼珠透亮清润,明明浑身都是刺的一个人,像是被蜂蜜灌透了心脾,甜美从眉眼唇角的弯曲处,丝丝点点的溢出来。
韩小侯爷被她过分灿烂的笑容恍得额角狂跳,他抓了抓后脑勺,嘴里念了一句:“莫名其妙…”
不想一偏过头,也跟着笑了。
空气里弥漫着清清甜甜的气息。
水殿风来带过知心之语,留下岸边相看傻笑的一双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