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了吗？”祁焰很直接就问了。
“哪有那么快。”苏元苦笑，“起码还要过上一段时间吧。”
“愿意说起这件事，至少就成功了一半。”祁焰微微一笑。
“你今天不用去上课？”苏元问道。
“彭夫人当时目睹了整个过程，回去发高烧，三个孩子都在侍疾。”祁焰解释，见到苏元脸色，又补充道，“还好，三郎那个时候拉着陈家小姐说话，几个孩子都在祁府内，没看见。”
苏元略觉轻松，那样的场景对大人来说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孩子们了。都不要看到是最好的，否则这样留下的心理阴影可能终身难以治愈。
“你睡觉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去外面打听过消息了。”祁焰说道，苏元果不其然立刻抬起头。
“李员外命悬一线，但还是被庞大夫就回来了，目前卧病在床。”祁焰也不卖关子，“徐知县也知道这件事的起末，凶手袁氏已经死了，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当众行凶，此次事件也一定会上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压下去。”
与前面的案子联系起来看的话，那就是律法不公引发的复仇，若真要严肃处理，之前参与到其中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其实徐知县可以选择把这个案子压下来，但是他不想。报上去的话，连带着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少不得一个失察之罪，但是他还是选择报上去。
苏元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心内空空，竟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袁氏死了，李员外却没有死，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也不知道最后会有什么样的收场。
“现在城里面的大夫都很忙，许多人家都要请大夫过去给家人看病，都是吓到了。”祁焰看着苏元，“也有很多人想来找你，但是我告诉他们你在现场亲眼目睹也是大受打击之后，就没有人了。”
苏元苦笑一声：“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知道，梁夫人之前派人来看你，还送了许多补品给你压惊。”祁焰补充，“其实你并不需要，你不是被吓到，而是觉得是你的错。”
“话都被你说了，简直让我无话可说。”苏元调侃道。
祁焰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只要苏元不再刻意回避这件事，那就意味着她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一个人无所畏惧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所以他相信现在苏元已经走出来了。
张知秋将准备好的饭菜端出来，见到苏元与祁焰的谈话氛围似乎很轻松，心里也松了口气。
“晓春呢？”苏元看到饭菜还真有点饿了，狼吞虎咽扒了几口，忽然想起来还没见到晓春。
“送苏柔上学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张知秋也有点担心。
正说着，就看到晓春挎着菜篮子，一脸心事重重地走进门来。跨门槛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幸好被祁焰扶住了。
“想什么呢？走路都不专心。”祁焰略微嗔怪了一句。
“焰哥，苏元，我，我刚刚回来的路上往县衙去打听了。”晓春有些支支吾吾，他面色为难，但还是说了下去，“我想问问衙役们袁氏的遗体怎么样了。”
原来，祁晓春始终放不下这件事。送完苏柔上学后，她就去衙门打听。衙役告诉他，袁氏的尸体还摆在停尸房里面，无人来领回去。
说来也是，她是个寡妇，亲人已经全部去世了，如今还会有谁来领她的尸体回去安葬呢？
“我想将袁氏的遗体领回来安葬。”晓春低低地说道，头都不敢抬。她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很过分，她们跟袁氏非亲非故，袁氏又是一个杀人凶手，将她的尸体领回去安葬，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毕竟在祁府门前行刺李员外，吓到了这么多高门大户的亲眷，别人还不把这账都算在袁氏的身上？
苏元与祁焰对视一眼，站起身道：“晓春说的是，我去见徐知县，把袁氏的遗体要回来吧。”
祁晓春猛然抬头看向苏元，眼神中先是不可置信，随即便是满满的感激：“苏元，谢谢你。”
“这些事情，不用说谢。”苏元拍了拍晓春的肩膀。
“我跟你同去。”祁焰主动说道。
两人来到衙门，徐知县接待了他们。听说他们的来意之后，徐知县也是长嗟短叹。
“说来也是我问心有愧，才会把她逼到了这个份上。”徐知县神色黯然，“此事已经上报，目睹者众多，郡里也压不下来，估计也要报到刑部去了。”
“徐知县，这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苏元安慰道。毕竟到了京城，谁知道又会牵涉到什么风波呢？
徐知县人很好，知道苏元他们想要安葬袁氏，这么大白天的把尸体弄回去，让大家看到了，恐怕对苏元名声不好。毕竟事情才过去没多久，袁氏虽然已死，大家心中对她还是有阴影。便让几个信得过的心腹等到晚上，用板车把尸体送到了苏元那里。
徐知县还亲自掏了银子置办了一口棺材，一起送到苏元那里，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苏元也不打算大办，趁着夜色将袁氏的棺材运到了之前虎子埋葬的地方。她觉得袁氏应该还是希望与儿子在一起，所以坟墓的位置就选在了虎子的旁边。
下葬之前，苏元还简单地为袁氏整理一下仪容，将虎子送她的银钗放在了她的身边。袁氏面容恬静安详，至少比她生前总是对悲哀与恐惧折磨要好上许多。
棺材下葬之后，很快填土垒坟，苏元祁焰还有晓春一起买了一个朴素的墓碑，只刻着“袁氏之墓”几个字，这还是祁焰亲手刻的。
做完这一切，夜色已经很深了。祁焰把苏元搂在怀里，两人凝视着这两个小小的土包，心中怅然不已。
苏元觉得自己的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袁氏之事，让她恍然意识到命运无常，并不是什么都尽在掌握之中。
“回去吧。”祁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是啊，是应该回去了。苏元最后看了一眼两座坟茔，似是要把这样的情景牢牢地记在心里。紧接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毕竟死去的人可以安稳长眠，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