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君觉得自己的眼皮好沉好沉,她不是个嗜睡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
忽然,她蓦地挣开眼帘,惊讶懵懂的神色定格在脸上。
这是……哪里?
她为什么会躺在地上?
破破烂烂的围墙里,迎面坐着一尊残破不堪的佛像,一双拳头大的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香案的一条腿是断的,斜斜的依靠在墙上,头顶上的栋梁歪歪斜斜,上面还挂满了蜘蛛网。
这里是一座被人废弃的破庙!
她不是要嫁给安沚寒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从远处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宋思君抬头,领头的人不是安沚寒是谁?
她刚露出来的笑在看见他提着剑满身戾气后,慢慢隐没。
安沚寒还是一身大红龙纹长袍,看起来凤表龙姿。只是,他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
宋思君的头还有些晕,她倚在柱子上站着,现在的安沚寒,让她有些怕。
他像是来取她性命的阎罗!
安沚寒已经走了过来,用冷到毫无感情的声音说:“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
宋思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苍白的反驳,“我没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安沚寒冷冷的笑了,“宋思君,我安沚寒真是小瞧了你。放走了闵九重的家属,还想回去继续做朕的皇后?”
宋思君睁大眼睛看着他,头疼的厉害,只木木的说了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沚寒的剑早已出鞘,懒懒的用剑尖支着地,可浑身的冷肃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与我成亲是假,与我说喜欢我也是假。你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救出闵九重的家人!对吗?”
宋思君直起了背,“既然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闵九重,那我当初何必杀了他?!”
安沚寒笑了,那笑如同剧毒的毒液,渗进了宋思君的心口。
“谁知道是不是你杀的他,当场又没有一个人看见是你,杀了闵九重!”
宋思君也笑了,笑的苍凉,“好,很好。既然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那我无话可说,你……动手吧。”
安沚寒僵冷的脸微微裂出了一丝缝隙,尤其看她认命的闭上眼睛,他只觉得手上的剑像有万斤之重,沉得他举不起来。
可是为什么?
本来他是相信她的,虽然闵九重的家属被人给放了不知所踪,可是只要她好好解释,他或许会听进去的。
看着她紧闭的眼睛,安沚寒又气又恨,“宋思君!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宋思君只觉得心口处一凉,伴着刺痛,一股温热涌了出来。
宋思君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与一身鲜红的嫁衣形成鲜明的对比。
极白与极红交叉刺痛着安沚寒的眼球,一直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倒了下去。
安沚寒一把丢掉剑,将她拦腰抱住,脸上的冷硬所剩无几,带着担忧和懊悔,“阿君对不起!我刚才实在是太生气了,但我没有想过要杀你!好在刚才刺的不深,只是皮肉伤,回去我就让御医为你疗伤!”
可是她唇上的血色也在渐渐的消散,安沚寒开始心慌,折过头对站在门口的一众侍卫急声道:“快去准备马车!”
宋思君觉得胸口好痛啊。
那痛好像会传染,在那半寸宽的伤口处顺着血脉一寸寸的向其他地方蔓延,她不知道安沚寒在说些什么,只看见他神色是从来没有的惊慌。
他的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喊着谁的名字。
不是他亲手杀了她吗?
他为何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脸颊上泪痕又是为谁而流?
她喉咙有些痒,便也咳了一声,这一咳就像是把她的整个心肺咳了出来,不过身体上的痛楚似乎轻松多了。
不。
准确的说是,她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了。
死的过程,她再熟悉不过了……
为什么?
安沚寒下手知道轻重,虽然他现在后悔死那一剑了,可他知道他那一剑尚不足要了她的命。
可为什么自她倒下去之后身体开始一点点冷却下去?
她咳了一声,咳了好多好多血,那血好像来自他的心头,又空又痛。
直至她的身体彻底失去温度,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后来。
经御医检查,才发现安沚寒的剑上被人淬了剧毒,宋思君是中毒身亡。
……
她很茫然。
行走在一片白色的天地间,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
她走了好久,都找不到出口,她也不急。
好像习惯了。
看着白色的天空,她有些发怔。不知道在等什么,她心里空落落的,自己也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但是那种感觉就是在等。
脑中忽然闪过无数张人的脸孔,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很多很多,都是模糊看不清的五官。
最后定格在一个人的脸上。
他修长的眉宇,狭长微扬的凤眸,高挺的鼻梁,带着浅笑的薄唇。
他是谁?
为什么那么多人里,她唯独能看清他的脸?
她一转身,就看见年轻俊美的男人对着她温柔的轻唤:“玦儿……”
玦儿……?
是谁的名字?他在叫谁?她回首四望,这天地间就她一人。
她在叫她吗?她的名字叫玦儿吗?
她缓步向他走近,越近越从心里感觉到亲近,就仿佛她一半的血液与他相融。
她走到他跟前,想伸手触摸一下他,眼前的人就像是烟雾,四下散开消失了。
她失声大喊:“司卿云!”
她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深色的遮光窗帘,盖着白布的沙发,隐隐发潮的空气。
还有她身下简易的单人床。
她眨了眨眼,依旧有些茫然。
下了床拉开了窗帘,一阵刺目的阳光射的她睁不开眼。
窗外的景色如此的熟悉,紧接着一阵阵狂喜涌入心头。
她没有死!
她东方玦没有死?!
她打破了这个每世死于二十五岁的诅咒!
或许她再也不会重生了!
她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平平淡淡的和一个人过完一生。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她手有些颤抖着打开了手机,看到上面的时间日期,才知道她已经睡了三天了。
她现在想找一个人分享她的喜悦,而脑中第一个闪过的人,就是司卿云。
她按下他的电话号码,电话里却传来女人冷静礼貌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想来他应该在开会,她又把电话打给了柏雪。
这次电话很快被接通,里面传来柏雪急切的声音:“玦爷!你这几天去哪里了?给你打电话又是关机,公司你也辞职了!你现在在哪里呢?”
东方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在英国,就是以前上学时候住过的那里。”
柏雪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嗓音又提起来了,“那个……玦爷,你知道司总他出事的事吗?”
东方玦顿时急问:“司卿云他怎么了?”
电话那边柏雪叹了口气,“前几天机场路发生了一通巨大交通事故,一辆玛莎拉蒂和一辆大货车相撞。那辆玛莎拉蒂……就是司总的车……”
东方玦忍不住后退一步,手上的手机也差点掉落,心里像是被瞬间压下来一块巨石,堵在了她胸口。
机场路,莫不是他那日为了追她,才在路上出了车祸?
东方玦挂了电话,立马在网上买了回国的机票。
等她到H市时,还是凌晨。好在现在天气温热,不会觉得清冷。
她再次拨打了司卿云的电话,还是关机。
她又给习浅打电话,习浅一直追问她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杳无音信,还问她放在房间里的那张银行卡是什么意思。
东方玦只搪塞说忘了拿。
她问:“妈,您知不知道司卿云现在住在哪家医院?”
那边静了半晌,习浅才低声说:“在康德私立医院……玦儿,你还是不要去看他了。你们两个……算了吧。”
东方玦没有答她,挂了电话。
她打了辆车,直奔康德医院。
她一分钟也等不了,她想要见到他。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急迫的想要见到一个人。
大约四十来分钟,出租车停在了康德医院门口。
她向柜台打听了一下司卿云的病房,然后坐着电梯按了五楼。
一出电梯,楼道里很宽敞安静,大多数的房门是关着的。
偶尔能听到有房间在放电视,还有轻声说话的声音。
直到楼道尽头,那道门虚掩着,房间里面隐约传来女孩的轻笑声和男子的说话声。
东方玦缓缓推开门,房间里的一切印入眼帘。
漂亮文静的女孩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有说有笑,旁边还坐着一中年美貌妇女。
而床上,俊美的男子正靠坐着,手里拿着咬了几口的削了皮的苹果,看着她进来顿了顿。
东方玦松了一口气,她一路上想到了无数可怕的后果,那么重大的事故,不知道他将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她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在有生之年陪着他。
可是看见他完好无损的坐在床上,而且精神看起来也不错,她悬在胸腔里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
她说:“你没事,真好。”
年轻女孩和中年妇人看见走进来一位漂亮的姑娘,缓缓的站了起来。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是男子冷清寡淡的声音。
东方玦的身体顿时僵住,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司卿云。
还是宫枕词赶忙开口:“姑娘,我见过你。年前卿云中枪住院的时候你来看过他。卿云刚出了车祸,头部受到重创,有些人和事他已经不记得了。”
她的神色说不出来有多怨恨,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哀愁,“我知道卿云他以前很在乎你,可是那都是过去了,我们也不希望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住院。所以我们已经决定,让卿云就和夕夕两个人在一个星期后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