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的叫声没有停歇过。窗前的棵棵绿树都吵闹起来一般,让王玉才的心情更加烦恼了。
本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值得庆慰的一件事情。可是当他夫人和明谈恪两人趴在自己床头,双眼哭的红肿,他觉得并不是非常高兴,非常心疼。
特别想要找到拿刀捅自己的那个人,跟他好好算这一笔账,没把我送入地府就算了,还让我夫人如此伤心。好吧!再加上一个明娃子和躲在一角偷看的允正礼。
接下来的日子,王玉才感受到这世界对他深深的恶意。由于伤口在后背,天天只能趴在床上就算了,还得遭到他夫人的言语打击,就算如此他也要坚强的生活。
就为可气的是明谈恪这傻小子来代替他夫人来喂饭时,那股子言语的嫌弃劲让他敢怒不敢言。他不明白是明娃子就不怕他秋后算账吗?这个时间做的如此决绝。
明谈恪可没有王玉才这么多心思,他只晓得因为王玉才的事情,他已经耽误好多功课了,平时这么牛逼的人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现在倒要是让自己来喂饭。
此时距离王玉才被刺将近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时间大通县是风声鹤唳。毕竟大通知县被刺杀和新政六章公布,都给这个平凡的小县带来巨大的冲击。
李和然忙活一个月,最终还是没有抓到凶手,他都没脸来看望王玉才。他知道王玉才不会怪罪,只是他内心有愧。
王玉才能够爬起来,就没有待在卧室,赶忙敢去书房,里面有一大堆小可爱等他处理。
“玉才啊!我这刚从东海司赶来,就听闻你中了彩,好生生让我在大通待了好几天。你没出现,我连这典史都出任不了,你可好好补偿我。”
说话之人是个年轻小伙,穿着蓝色白绸服,一副斜躺在椅子上,连话语都是玩世不恭的模样,让人第一眼就认为轻浮的很。
“你小子可别拿我当玩笑,你以为你这典史就做得轻松不成。你过两三日可就上任,首事就是抓刺客。李和然可花了一个月时间,连跟毛都没逮到。过几日,被我骂得狗血淋头,你要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
左方很方,连李和然都抓不到的人,你让我去抓!这不是开玩笑嘛!妥妥的背锅侠,这让不明觉厉,他觉得有必要改善目前的处境。
“玉才哥哥,你就原谅左方弟弟嘛!他刚才不就是说错几句话了,你就见见谅嘛!”
左方开始耍无赖模式,疯起来连他自己都感觉害怕。王玉才只觉得恶心,他觉得把这货要过来,可能是败笔。
“你要是还这副德行,我就跟先生好好说,把你送到圣家那去,看他怎么治治你。”
左方能想到圣家看到自己这幅模样的场景,自己能不能爬出宫城都是问题,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这几日和然应该把大致情况都跟你说明了,这差事可不好做,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还有啊!收起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要是让先生看见,后果你也是明白的。”
“行啦,行啦!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左方拍着胸脯给王玉才保证,不知怎么的,王玉才更慌起来,他觉得这小子能给捅个窟窿出来。
王玉才没再搭理这个臭小子,赶忙让他去干活。他被刺杀,给整个大通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密报都呈上圣家的文案上。他现在最为重要是借势趁机把新政推行下去。刺杀可不仅仅是一件坏事,相反转弊为利才是一个从政人最为重要的手段。
陈鲁很讶异,更有些心疼王玉才。这伤根本没好,就得又忙碌起来,还得借着他被刺杀,来推行这新政。
“若是伤口还未愈合,你可以歇息着,这些事情改日处理,为师会替你安排妥当的。”
王玉才看得出先生是真的担心自己,可正是伤口还未愈合,他才有必要做这些事,没有比真实更能让百姓的信服。
“先生关心学生,学生多谢了。任重道远的意思,学生明白。只是有机会不用,未免太过浪费。”
“你啊!鬼点子这么多,没半点父母官的样子。不过这次你可得小心,要是再出现上次的事情,先生我可真是没有半点脸面。”
王玉才尴尬了,上次被刺杀其实不能完全怪李和然。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可你怕猪一样的队友。李和然真是太委屈了。
“先生不必担心,左方来了,那小子机灵着呢!想来没有太大问题,路子已经到这步,就没有半分可以犹豫的可能,应该趁热打铁才是。”
陈鲁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反而是拿起了手中的笔,开始练起字来。自家的师父还真是可爱,心情一波动就练起字来。
县衙大门外
一个多月未曾出面的王玉才终于出现,相当于给沉默已久的大通县扔下一颗巨大的炸弹,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炮火味。
附近十里八乡,各行各业的人物都齐聚县衙门口。他们是看着告示来的,因为知县大老爷今天有话要带给大通的所有百姓。
王玉才在县衙中,犹豫着要不要打扮一番,最后觉得这幅病殃殃的样子更具打动性,所性穿着更平淡一些,才能引起共鸣嘛!
明谈恪想象着,王玉才卖惨情况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场面一定很震惊。王玉才看着明谈恪诡异的笑容,大体就明白他内心的想法。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还是太年轻。
王玉才看着门外的人数超乎他的想象,他犹豫了,要不要出去。王夫人可没有他这么犹豫,就直接把王玉才给推出去了。这要不是自己家夫人,王玉才铁定杀人的心都有,自己的伤口还没愈合呢!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王玉才挺羞涩的,挡着脸不太好意思让人家认出来。中伤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大家伙看到知县大老爷掩着面出来,还以为中彩的地方是脸,挺可惜一个俊俏男子。
“父老乡亲好,我是大通知县王玉才,很愧疚直到今日才能见一见大家。相信大家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王玉才向大家保证。不管发现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挡新政的脚步,他们所做一切都是徒劳的。”
王玉才近乎是用最大声音吼出这些话,甚至把他那苍白的脸色添上一些病态红。
“我知道父老乡亲的想法,对于新政六章的看法。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一块田地,再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想法。这种梦想是今天,是明天,是总有一天能够实现。”
王玉才明白百姓的疑虑,官府始终是两只口,今日收钱,明日忘账。他要给他们明确的回答。
“王玉才不才,胆敢效仿商君立木,凡今日首人起向官府申购土地,我王玉才亲自作证,并赠银百两。”
王玉才的话语还未落下,便引起激烈的讨论,这可是百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
可是,这万一是假的,别说拿银百两,这数十年可就套在这里。
每个人的想法各异,却没有一人愿意踏出第一步。不是他们傻,是他们太过聪明罢了。
王玉才没想到都说到这一地步,竟然还会有人犹豫,这可是纹银百两耶!要不是他身为知县,自己早就下手拿了,幸好自己为了防备这种情况,特地准备好了一手
“大家伙,听我说。这知县大人为了都惨遭刺杀,他不能不是为了我大通子民考虑,如果大家伙犹豫这点,那我陈老汉愿意相信知县大人的为人。”
“没错,没错。知县大人到任后,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到眼里,就算知县大人不是知县,身为大通书院老师,大家多少受他恩惠。这难道不足以让我们相信吗?”
“是啊!是啊!我相信王玉才哥哥的为人。”
最后说话的人是一个小乞丐,整个人脏脏乱乱,可提到知县大人时,那眼角的眼泪却是怎么都抹不掉,真是情真意切,让人感动。
允正礼躲着门,看着明谈恪这幅尊容都快要笑喷了,幸好自己没有得罪王玉才,要真被他这么折磨,自己皇家子弟的身份还要不要。
众人被这三个人的话给蛊惑,正犹豫要不要冲上去,抢那百两纹银。却又被王玉才一番给震惊到。
“新政之新,在于希望。给予大家希望,再也不用苦哈哈终老于田地,却无一所属。能够帮助大家走出困境,是我的希望,更是我大通知县的本分。新政不仅仅是关于土地,更在乎各行各业。”
各行各业,这个范围就太大了。大家伙不明白这个词含义,知县大人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还要他们做出什么选择。
王玉才清楚今日的意义是什么?他要完全争取到这些大通百姓们的支持。因为只有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根本,才是能改变这个国家的未来最大希望。
“往古至今,所有的政改的效果,都有目共睹。我们所要做的是古人从未走过之路,真正让大通富强之路。不是所谓田政,徭役等等,我们所要做是让百姓能够真正有饭吃,有屋住,有孩养。这才是一个国家真正改革的目的,不同于国富民弱,只有共同发展才是真正的大道。”
王玉才站在百姓们当中慷慨激昂演讲着,他想要把他自己真正的想法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他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他希望得到他们支持,而不是被一句民者,私也。让他畏住脚步,让他能够向真正可爱的人,奉献出他的一生。
明谈恪觉得王玉才就是今日的主角,他听着演说的内容,他能感受到内心的澎湃。他曾向往过古人政通人和,君民如水,天下大同的世界。
现实总会教他所处一个什么世界,告诉他别再痴心妄想,你这辈子就只能注定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可他庆幸遇到这么一群人,他们拥有自己的抱负,想要去做些什么,改变这该死的世界。哪怕现实会给他们很多很多困难,可是世界本该不是这样啊!
允正礼眼睛正在发光,他好像有些懂了那个魔鬼正在做些什么?可是为了这些人,就选择造反,背上这一世的恶名,值得吗?
他现在能记得记忆中的三哥,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个温柔的人。
“今日的我们,绝不是昨日的我们,我们所昨所为,会被人家认为是愚蠢,会被人家认为是挣扎,会被人家认为是自我感动。可最为重要是什么?是你们啊!你们是要生存还是生活取决你们。”
王玉才把最后一句话讲完,向所有人鞠了一躬,他眼角热泪不断留下。这是他第一次把热心的想法开诚布说出来,他希望着能让百姓真正能够走出第一步。
每个人内心的不尽同,只是此刻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想法。王玉才的演讲很成功,让人们心中都带入这个新政中的世界。
“知县大人宏图伟愿,小老儿佩服的很。小老儿没有什么能做的,唯一有的就是这把老骨头,愿率先申购土地。”
这个可不是王玉才找来的托,完全是自发行为,让王玉才十分感动,他明白他的一番心血终究会有人懂的。
大家刚刚恍过神来,才发现被人家抢先,这可是纹银百两,被抢先可不是一点心疼,是特别,特别心疼。
百姓们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但这往往不够,王玉才或许不明白三分钟热度这个词,他可明白人的激情是有限度,尤其是每日待在田地中劳作,再多心思都会化作乌有。
“本县在此承诺,大通县田赋三一制。凡年纪符合入学,皆可报名大通书院。家中只有一子,可免除每年县役等等。新政会给大家更多期待,也请诸位能做的更多更多。”
风吹过河道两岸,辗转来到大通县城,飘荡激起夏字大旗,底下人们无尽欢呼着。他们迎来崭新的时代,踏入这真正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