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别人已经躲开了,徐清宜横冲直撞,跌跌撞撞朝前跑,惹恼了一周的人,咒骂声,抓捕声仿佛就在脑后,那护卫都知道自家主子要亲自惩罚那兔儿爷,便只是围追着,把抓捕的机会给自家主子。
徐清宜在围猎圈中,只觉得总逃不出去,仿佛下一秒就有人要把她抓住,撕得粉碎。
她听到风声从耳边吹过,路人的目光,惊讶,疑惑,鄙夷,审视,厌恶……汗水迷了双眼,眼前红绫在风中飘荡,一簇簇火,连绵不绝,她向着那火丛奋力奔跑,心中藏着无穷无尽的力气,她要去到他身边。
她跑得磕磕绊绊,衣服被抓烂了一块,松松垮垮,头上一紧,已经被人抓住了发帽,徐清宜大惊之下,立刻抽出发带,舍了帽子。
只听一声惊呼,徐清宜一头青丝扑散在风中,在暮光里如丝如烟,迷了众人的眼。
那小爷一抓不住,怔愣之下,再来抓时,突然风中传来“咻咻——”之声,不知被谁弹了石子,砸中穴位,胳膊一阵酸麻刺痛,不由得松开手。
下一刻,徐清宜落入一个人的怀抱。
她以为是被那小爷抓住了,有些惶恐地挣扎,却被人抱得更紧了,睁眼看时,只见一双熟悉的眸子,带着无尽的温柔看着她。
“清宜,你怎么在这里?”
“夫子——”隔了一个月再度重逢,徐清宜见到那一双眼,心中的委屈好似一重重海浪,连绵扑了上来,清眸泪汪汪的:“夫子——”
她紧紧搂着苏御,伏在他怀里,一时之间,方才的勇敢全都散开了,只剩委屈,不由得露出小女儿姿态,哭得梨花带雨。
“别哭,别哭……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跑到凌云山了?”
暮光中,却只见徐清宜一张小脸染了墨汁,黑的地方愈黑,白得地方愈白,被泪水和汗水糊迷,真是又好笑又让人心疼。
苏御料想一时也问不出什么,又怕旁人看到徐清宜的模样,连忙用衣袖将她的脸盖住,冲着自己的学生使了个眼色,要他把身后那大呼小叫的人处理了。自己则抱着徐清宜,预备去雅棚,哪知徐清宜却抓住他的胳膊,抓得紧紧的。
“夫子,快逃!”
“什么?”
徐清宜擦着眼泪,咽下委屈和哭声,郑重其事道:“有人要杀你!”
苏御自然是不信的:“清宜,你是不是被吓到了,这是文道会,我是来讲学的,为什么会有人要杀我呢?”
徐清宜着急道:“夫子,你信我,我不会骗你的。那些刺客混迹在听你讲学的人中,只等天一黑,就要对你痛下杀手!”
苏御见她说得认真,沉默片刻,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文道会?发生了什么事?”
徐清宜一愣:“说来话长,夫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逃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我还怕那等宵小之徒?”
“这个时候还讲什么气节,天已经黑了,哪有什么青天白日,我说有刺客就是有刺客,千辛万苦来告诉你,你为什么不信我?”
徐清宜快要气死了,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因为生气,愈发黑白分明。
“你千辛万苦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个?”
“嗯!”
“好,为师信你,这就走。”
见苏御松口了,徐清宜心中一松。
苏御见她青丝还披着,便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竹簪,递给徐清宜:“先把头发簪起来罢,看你,披头散发的……”
徐清宜伸手去接,只听“咻——”得一声,竹簪已经被削去尖头,一根冷箭“啪”得一声,牢牢钉在墙壁上,入墙三寸。
徐清宜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天黑了,刺客来了!
“小心!”
瞬间,苏御一把将她压在怀里,弯腰,紧紧护着她,大声叫道:“有刺客,大家小心,把火把点上!”
学生们连忙冲了进来,护着他们往外走,可是有人冲到半路,就被冷箭穿透心脏,鲜血飙出老远,还有的被刺入脖子,捂着脖子哀嚎,鲜血从指尖溢出。
“啊——”
“杀人啦,快逃啊——”
很快,哀叫声,惨叫声,呼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么多的人,逃跑冲撞起来,一片混乱,刺客为了杀苏御,免不了要滥杀无辜。
徐清宜人娇小,被苏御牢牢护住,外面的黑暗,血腥全都看不见,只看得见淡淡的月光照着脚下的路。她手里紧紧握着苏御的簪子,断裂的地方扎入掌心,那断木入肉的痛感,提醒着她不要大意。
只听苏御一声闷哼,脚步踉跄了一下,徐清宜连忙探出头来,扶住苏御的胳膊,着急道:“夫子,您怎么了?”
“没事。”苏御表面看起来并未受伤,淡淡道:“别露出头来!”说完,不顾她挣扎,重新将她搂入怀里,用衣服裹住。
可是徐清宜鼻尖总是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不知苏御到底有没有受伤。
幸而走到半路,又一批护卫赶到。
“苏夫子,我等奉王爷之命,特来护您周全!”
“你们来得倒快,王爷呢?”
“王爷暂时无碍,听说徐小姐来找您了,怕你们出事,所以先派了我们过来。”
苏御不由得吃惊,王爷怎么会认识徐清宜?
徐清宜心中也疑惑,陵王怎么好端端的派人来保护他们,除非……除非是青芸去找了陵王!
*
没错,青芸的确去找了陵王。
徐清宜不见了之后,她急得六神无主,只得再去找吴南。但吴南已不在画棚里,等找到吴南,再告知陵王这件事,天已经快要黑了。
陵王立刻派了人过来,青芸原本也要跟过来,却被吴南拦住:“那边已经乱起来了,你再去,只是添乱。”
所以青芸留在护卫之中,焦灼地等待着:“老天神佛保佑,保佑姑娘平安无事——”
可惜神佛并未保佑姑娘,等青芸再次见到姑娘的时候,徐清宜已经浑身是血,半死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