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庭成员——无论是巫师猎手、恶魔猎手、异形猎手、数据守卫、编年史监督者还是其他五花八门的各种人类保护者——从最受尊敬的领主审判官到其最不知名的成员都是独立存在的,按皇帝的直接意志行事不被任何法律束缚。他们所有人只有一个目标:人类从充满敌意的宇宙中幸存下来。他们如何执行自己的任务,以及他们心目中对人类最大的威胁,按他们认为合适的方式,由他们自己选择并消灭。显贵们、麾下数以亿计的将军们、信仰和真相,这些对审判官都不重要,除非他们决定认为它们重要。他们是凤毛麟角,能被一位活着的神明授予权力。但独立存在的权力意味着每一个履行审判官职责的生命,对那幸存的途径,以及如何通过那途径有不同观点。与联盟相比它更像个天生带着分歧属性的团体。而分歧有时会传播冲突,而冲突意味着,暴力。她的女主人向恩娜解释过几次,但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真切的感受到它。
恩娜抽出自己的一对动力匕首,光线照射在炭黑色利刃的锋芒上。她调转它们,抓着十字护手把它们交了出去。另一个权天使上前接住象牙白色的刀柄。接着是她腰部的长管激光枪,然后是她手腕上挂着的微型手雷。最后是捆在她左二头肌上的叉刃共振匕首。
她看着武器一件接一件的被放入一只金属箱,然后盖子随着齿轮低沉的声音封闭。权天使们后退,恩娜抬头看向从屋顶一条多关节手臂上垂下的成簇目透镜和线缆柱。电线从根部纺入。蠕虫般的静电延线缆爬行。
一阵无形的力场扫过她们时,恩娜感到皮肤刺痛。她牙痛,还察觉到铠甲上弹起静电火花。然后它就消失了,那机械折回天花板上的黑暗之中。
恩娜发现自己正屏住呼吸。她喘了一口气,向权天使们微笑。
“好了?”她问。
修女们一时站在原地,但终究还是让开了路。她们身后进入圣遗物塔的门开始在哐啷声中向门框两侧移动。
伊德里斯点头并走到二人之间。
*看来她们的安检并未如我们所希望的严谨。*伊德里斯的思维之声随着她进入那敞开的大门而减弱。恩娜想到安检鸟卜仪看着她身上带着的几个致命小饰品时眼都没眨一下时差点笑出来。*如果我们能绕开协议,那其他人肯定也会这么做。小心警惕。*
更多我们要这么做的理由,明知女主人可以窥见自己的思维,恩娜想到。
*确实是。*
她们不是到这来惹麻烦的,但涉及到自己的同僚伊德里斯总是要小心谨慎,而他们也会带着隐藏的武器进入这个本应和平的地方。恩娜不能说自己不同意女主人的观点:如果由她决定,她会让一整连精锐雇佣兵在低轨道待命,并尽自己所能多带枪械进入这里。
门庭大开,她们进入时温暖的阳光扫过她们。
*谁都不能信任,*失效力场在她们身后合拢前的最后一次传送。
我不知道怎么信任,恩娜笑着想,但她的女主人是否在遮幕降下前听到这条思维,恩娜无法判断。
约瑟夫在教堂入口停下。前面的空间空空如也,直到一个孤自跪在祭坛前的人影。旗帜挂在石头墙壁上,它们的边缘已经破损,布料沾染着污痕和和干涸的血迹。穹顶上的壁龛里矗立着塑像。他认出“圣.萨巴斯蒂安.索尔”的冷漠面容,以及“圣.赛博特”穿铠甲的身躯,白色大理石雕刻的体型线条清晰。他虔诚的地下头。
“今日请在所有必须面对的战斗中照看我们,”他小声说,停下,然后加上了在他内心深处的担忧。“如果你们能以自己的方式确保所有事不会都落到地狱一般糟糕,我会非常感激。”雕像没有回应。他行了个天鹰礼并再次低头。他迈步向前而未行全礼时,思维边缘短暂涌现出后悔之意。祷告并不足够,但奉献比仪式重要。
“皇帝以我们的行为评判我们,并非言辞,”一位告解者曾经这样告诉他,而这成为了他坚持一生的信条。如果皇帝以言辞评判约瑟夫,那祂会发现他是个不怎么样的工具。他如罪人的灵魂般丑陋,浑身是胆,而他的言辞,虽然有时丰富多彩,大部分情况下如其伤疤累累的皮肤般粗糙。他出生于远方“曼陀罗草星”,“阿德里亚尼斯巢都”污水坑的淤泥里,能举起真枪前就已经历过饥馑、杀戮以及为家人逝去而哭泣。他在黑暗中成长,靠枪口的火光和链锯的尖叫生存。无尽的夜晚中,皇帝真理给予的慰藉还比不上一根蜡烛。然后帝国海军镇压队前来将他拉入群星之间。
他变成了帝国海军战舰的一项资产。从一个钢铁国度到另一个。他曾经在为多洞弹仓拉弹药的锁链队里流过血汗,因宏炮的咆哮失去了听觉。生活并不仁慈,但有食物,而对于一个来自污水坑的男孩,下层甲板不同区域船员间的争斗和家没什么区别。他意识到自己对于暴力、咆哮、挥砍而泼洒鲜血的天赋。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而神皇召唤他作为军刀手发挥自己的天赋。
神皇……比其他任何事都重要,重要过食物和居所,那些日子里的最重要收获,就是游走于甲板之间的传教士们说过的话。他知道了救赎、人类、人类的守护者是位神明,还有人生中第一次他知道了自己可以做有意义的选择,知道了他的生命是有意义的。这就是将他引领至此道路的起点,至此逝去圣人神庙的偏殿,以及为这个跪在低矮祭坛前的男人服务,他在祈祷蜡烛的火光前低着头。
“大人,时间到了,”约瑟夫说。
契约站了起来,抬头看向祭坛上的皇帝三联画像,他有一张年轻的脸,黑色发髻下的面容消瘦但坚毅。除了嵌甲片的灰色风暴大衣,其身躯上覆盖着红色涂装的胸甲。审判庭的印记在他胸口中间闪着幽光。他左肩上的传感匣抖动,然后旋转过来用它那簇绿色目镜盯着约瑟夫。一条意识界面线缆将匣子连接到契约头颅底部的金属插槽上。目镜发出呼哨声并聚焦时,约瑟夫将目光移开。传感匣比灵能炮稍好一点儿,但也没有多好:约瑟夫从未习惯他主人的沉静与匣子不停移动间的反差。契约真正的眼睛盯着祭坛,三联画的幽光以及烛光自它们深处反射而出。
“审判,”契约轻声说。“在地球上的一个古老王国中,审判据说曾是一位统治者能拥有的最大赐福。”
约瑟夫耸了耸肩。
“他们就要召开集会了,”他说。
契约转身,扫面匣立刻朝着他身后的空间旋转。
“塔利托到这里了吗?”
约瑟夫点了点头。
“他自己来的?”
“如你所料。”
契约转回去,看向祭坛上的三联画。约瑟夫跟随他的目光。
三幅神圣样貌的皇帝也看向他:战士身穿闪亮的金色,举着火焰宝剑;穿黑袍的先知倚在鹰首杖上,手上用链子绑着一本阖上的书;中间的法官坐在铁王座上,穿着紫袍,双眼是盲目的空洞,手中握着一柄锤子。
“统治者的赐福,你说,”约瑟夫小心的说,“从谎言中区分真相,毫无退缩做出正确的判决。审判……某些人会说那是生命中最大的负担。”
契约看向他,把一只手放在约瑟夫肩上。凄恻的笑容瞬间打破了他的面具。
“谢谢你,老朋友,”他说、“谢谢你这么做,以及之前的服务。”
“客气了,大人,”约瑟夫说。“我们现在最好过去把这事了解了,不是吗?”
契约还是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短暂闭上双目。他转身朝教堂的门走去,他的扫描匣旋转看顾其身后。约瑟夫停下脚步,目光逗留在战士身份皇帝画像上。他小声祷告,然后快步跟上自己的主人。
在另一个世界,圣遗物塔会被称为一座堡垒。从它自伊若的沙尘和岩石中蔓延的地方开始,像一根黑针般耸立。侧面是锯齿形的扶垛,镶嵌着覆盖着沙尘的帝国烈士雕像。这些墙壁上也按放着武器,传感奴工火炮和导弹发射器监控着上方的天空和下面的地面。战斗修女按射击队形排列,被包裹在动力甲之中,关节在风刮过它们发出粗粝摩擦声时锁死,沙尘让她们的头盔屏幕模糊。她们在皇帝的名义下保护着这座塔,即使在风暴面前她们也会坚守。
圣人阿斯珀芮雅并非死于此地,但其修女会将已逝的她带到这里,将她的骸骨安放在这个曾经需要她的星球上。在已逝的她归来后的数个世纪里,这座塔一砖一砖的成长,每一块都由前来伊若的朝圣者们劈刻、搬运并按放。数以百万的男人和女人在这座塔上劳作并死亡,某些是因为不幸,某些因为年老。他们耗尽了生命,他们的骨灰在神庙成长过程中混入其砂浆。一完工,它就被“圣托姆修女院院长”本人祝福了。节区里的圣地为数不多,而朝圣者们持续不断的前来。直到亚空间裂隙打开。直到地狱之光污染了群星。
对“塞莱斯蒂安修女院院长海伦娜”来说,在这里守夜,在这个时间,是她生命中最受祝福的时刻之一。通讯器传出她修女会的祈祷词,她们起伏的和声贯穿了“宁静圣歌”。她面前,一组宽敞的玄武岩阶梯向下倾斜,一直到围绕着神庙的高地。她身后塔的最低一层如悬崖般迫近,它的容貌在风暴穿过在墙壁上观望的滴水嘴兽和天使时发出萧萧声。她的修女小队站在封闭大门的两侧,她们朝黑暗中举着重爆弹枪。她们面前的世界是空阔的蓝色,远方的泰坦因其空转反应堆而被标记上了暗淡的红色。没有头盔上的热度视觉,海伦娜和她的小队将会盲目,但即使要穿过沙尘云,任何会在空气中显示出体温的东西都会显形于她们的视野中。
“沙尘暴侵入还有两分钟,”通讯频道上响起神庙的鸟卜机仆之一的空洞声音。
海伦娜眨了下眼睛,大气读书闪过她的头盔屏幕——风越来越大了,以抛光她胸甲涂装的力量驱赶着沙尘和颗粒。
“移动物体!”她右侧的修女大喊。“二十米,右侧十度。”
她举起爆弹枪时,瞄准符文在海伦娜的头盔屏幕上激活。一片浅绿色的污迹飘过她面前的蓝色深渊。瞄准符文锁定了它,并闪烁着琥珀色。她的手指握紧了爆弹的扳机,一瞬间她好奇自己看见的是什么。外面不可能有东西。现在任何接近神庙的人必须要超过风暴,任何能做到这一点的东西都会产生大量热度。
但海伦娜屏幕上的浅色污迹几乎不比空气温度更高。
这事实让她的手指停在扳机上两秒。
“风暴侵入还有三十秒,”机仆发出嗡嗡声。
而海伦娜听到身后进入神庙大门打开的摩擦声。
她扭过头去。大门应该保持封闭。没有人去打开它,但它还是开了,而明亮的热度挥散到了被沙尘遮蔽的夜空中。
“开——”她刚开始大喊一根水晶刺就扎进了她铠甲在颈部的接口,捅入了她的喉咙。
她的四肢失去无力,力量和感官飞逝,她倒退的同时,她的手指还停留在扳机上。她无法移动,她无法讲话或尖叫。她的胸腔里心脏跳动,她双唇间呼吸缓慢。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寒冷她意识到不会有警报了。神庙里没人会听到她和她的小队倒下。不会有消失的生命信号激活警报。
“大门必须在十秒钟内关闭,”扩音器中的声音喊道,这些话将将超过风的咆哮声。
海伦娜尝试眨眼,发现她可以做到,但她能做的只有这件事。
上方一个冷绿色的人影朝她弯下腰,抵抗着风力。她再次眨眼,头盔转换到正常视野。一副裹着破布的面庞正看着她,它歪过头时护目镜上的玻璃反射着海伦娜自己镜片上的光。它似乎在朝她点头,把手按在自己脸上,然后是她的面甲。它把手放在那里几秒,然后举起,破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海伦娜感觉其他人在跟随他的动作。然后它们离开了,把海伦娜留在自己的呼吸声和伴随着咆哮和闪电冲入神庙风暴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