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来自特利斯塔娜枪中的冲击力，朝维奥拉面部伸展。瞬间，她觉得这个世界的每个细节都变成了一副模糊玻璃后的静止画面……
然后，所有东西都融化成了一股颜色的漩涡和一声尖叫的噪音以及感官。她正在颤抖，裹在泡中并被拉过一片情感变为声音和形状的虚空。她想要抓住什么，想要尖叫，但那里没有空气，除了进入周围混乱的形体和光芒她也不觉得有地方可去。
之后，她站在档案馆中。特利斯塔娜的枪射向她右侧三米以外的地方。子弹切过空气。特利斯塔娜旋转，眼睛睁大，举着枪。一发爆弹击中枪口并爆炸。特利斯塔娜脚步踉跄。赛维丽塔朝他们的向导冲了过去，举着手枪。维奥拉张开自己的嘴，亚空间位移的糖和胆汁味道，几乎将呕吐物带出她的喉咙。
“别跑，”她喊道。“我们——”
但特利斯塔娜转过身并倒退着钻了下去，到达庙塔形书架的边缘并荡了上去。维奥拉跟上。赛维丽塔更快，两柄爆弹手枪入匣并如猫般蹿上一架生锈的梯子。特利斯塔娜停下，在突出的架子上寻找平衡，一气呵成的抽出并投掷一支矛。赛维丽塔将将及时把自己拉上去。矛击中了她刚才位于梯子上的位置。电弧自矛杆炸开，跃上梯子的横档。赛维丽塔背部弓起，电光刺穿她时将手锁到梯子上。
“特利斯塔娜！”维奥拉大喊。现在她到达了庙塔的底部，双手因拯救自己性命的亚空间位移颤抖。“你可以活下来，特利斯塔娜，你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但就算特利斯塔娜听到了这些话，她也没听进去。她已经到了书架金字塔的第一级台阶，并斜向朝一组通往上方的完好梯子跑去。
契约走过维奥***上一架扭曲的梯子。他的霰弹枪在背后的囊里，但肩膀上的箭弹发射器在他攀爬的同时旋转并开火。它们穿过空气时嗡嗡作响。特利斯塔娜前方的书架和平台在数百次冲击下爆炸。她随之落下，找到平衡，将掉落变为翻滚并再次向上，朝通往上方架子的另一条路疾跑。
维奥拉到达梯子，跟随契约开始攀爬。她感觉手是麻木的，皮肤湿冷。她看向侧面的同时，赛维丽塔向下伸出手并抓住嵌在她旁边梯子上的矛。抽打的蓝色电光在她手的周围噼啪作响。维奥拉能看到赛维丽塔的嘴唇在沉默的祷告中移动，同时她的皮肤开始碳化。然后那矛翻滚着落到地板上，破碎，而赛维丽塔正跃上横档和架子。
特利斯塔娜停下，抬起头。一个高音的循环声调自她嘴中响彻空中，在幽暗中回响并消失。然后她再次行动，在契约的发射器震撼其路线上书本和架子的同时，一个拉手接一个拉手的冲了过去。
特利斯塔娜并未减速或停下。
她知道我们不是为了杀伤而射击，维奥拉想。她知道我们想活捉她。
契约登上第一级台阶。维奥拉可以看到亮光显现在审判官头部周围。他周围的空气在震颤。
寒霜出现在腐烂的书本上。赛维丽塔只在特利斯塔娜身后几米。向导停下并扭身抽出另一支矛。
一波力量自契约冲过架子。锈蚀的金属和腐朽的羊皮纸向外爆炸。传感波击中特利斯塔娜并将她从书架一侧掀开。她落下，坠过空中，在短暂过程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抓住。随着骨折的潮湿开裂声，她撞到上契约站立的台阶。
维奥拉将自己拉过最后的横档，来到平台。她正在费力的喘息。她冷……非常、非常冷……
特利斯塔娜站了起来，她的视线从维奥拉转向契约，然后升高到赛维丽塔悬在的架子上，用枪瞄准的地方。
“我们能放你自由，”维奥拉喊道。
一个血淋淋的笑，出现在特利斯塔娜脸上。
“你们想要那本书，不是吗？你们想要那本论文。你们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记住它的？”
“几分钟，”维奥拉说。“你拥有分层次及完整数据的记忆，特利斯塔娜。看到那一页文字或者一串数字，那它就永远是你的了。那就是你如何从档案馆偷取《赛里斯论文》的。”
特利斯塔娜的扭曲笑容让嘴角露出牙齿，带血的粉色。“你懂的，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就习惯于再也不离开这里了。在任何环境中幸存足够长的时间，那就会变成习惯。只要那些杂种永远不会意识到我有什么，就是我带着他们珍贵的书离开了——这让你温暖，让你活下来，让你自由。”
“你可以真正的自由，”试图慢慢靠近特利斯塔娜，维奥拉说。虽然，她的腿正变得麻木。“我想要的不过——”
“你们想要确定那是我，不是吗？”特利斯塔娜说。“那就是我们为什么一路走到这下面，这样你就可以在出价前倾听并询问。”
“我们——”维奥拉开口道。
“你们是审判庭的人，不是吗？”特利斯塔娜问。他们都没有移动或回答。“这些年以前我脑袋里东西的买家说过，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像你这样的人会来找我。而你到了这里……”她笑了，那声音轻微而冷酷。
“你会自由的，”契约说，“他说话的声音让特利斯塔娜抬起了头。
“这是个谎言，”她说，而笑容从她嘴唇上消失。她的目光扭向上方的黑暗中。那动作中的某些东西，让一股寒意穿过维奥拉的身体。而他们上方书架金字塔之上重叠的黑暗中，一个高声、哀鸣的嚎叫仿佛回应特利斯塔娜的哭喊般升起。
“我不会自由，”特利斯塔娜说。“但我会活下去。”而从上方，死亡档案馆的生物以一片模糊的苍白几丁质和羊皮纸色翅膀降临。
XI
没人给那生物命过名。繁衍于书架中消失的边缘，它们如幼虫般吞吃害虫与羊皮纸浆，将自己虫形的庞大柔软身躯转变为嗡嗡响翅膀和坚硬外壳的东西。腿挂在苍白的胸部之下。六对翅膀拍打着空气，让其充斥着轻柔、白色的粉尘。维奥看到成簇眼睛发出苍白色光的同时，虫群从书架上升起并俯冲向他们。
契约肩膀上的炮旋转并开火。他转身，手中拿着霰弹枪，头部环绕着巫光。一堵传感力场墙撞上了虫群。翅膀从躯体撕下。几丁质碎裂。肉碎片如红色冻雨般击中平台。维奥拉看到特利斯塔娜蹿向平台边缘并跳了下去。
“不！”维奥拉大喊，但即使手臂折断特利斯塔娜移动得也如行云流水。盗贼从书架残破的一侧蹿向下方的地面。一只手将维奥拉拽到一旁。一只爆弹手枪咆哮。长翅膀的生物之一在她刚才所在的地方炸开。
“开始射击！”赛维丽塔在她旁边大喊。一个苍白的东西嗡嗡的冲向她们。赛维丽塔转身面对它，枪口和那野兽之间的空气灼烧起来。维奥拉攥了攥右手，发现手枪还在掌中。她的目光转向特利斯塔娜落下书架悬崖的地方，几乎就在下面的地板上。她跑向平台的边缘，并未去听那些喊声而是抓起一架扭曲的梯子并荡了下去。痛苦在她肩膀的肌肉中燃烧。她的剑丢了，掉在上面平台的某个地方。
特利斯塔娜抵达了大厅的地面，正要走向进入阴影的岔路。一击从维奥拉脑后袭向她。她旋转，紧抓住梯子。那些长翅膀的东西之一在她上面，试图加速冲向她时张开下颌。翅膀击中了她的头。粉尘浸满了她的嘴和眼睛。那东西正在尖叫和啾鸣。她猛砸激光手枪的枪管并扣动扳机。能量射穿了那生物的头和翅膀。它的嚎叫升高，发出潮湿和汩汩的声音。维奥拉将枪插到其体内，继续射击。那东西摇晃着离开，打着转，流着血。更多的从上方涌下书架金字塔。维奥拉从梯子落下。在她生化眼睛视线的边缘，一个符文从琥珀色闪为绿色。她眨眼快速激活一个序列。她耳中的通讯念珠发出粗厉的声音。
“哥哥，如果你想出场亮相……”
“抱歉，”柯林德的声音传来，即使穿过通讯频道的噼啪声也听得出轻松到无聊的感觉。“行进环境困难。现在到了。”
穿黄铜色铠甲的人形正从书架中的空间走出。亮光聚焦于头盔目镜和枪壳上。越来越高的电弧合唱声升起，撞上了那些长翅膀生物喋喋不休的啁啾。
“开火，”柯林德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上说。红色的能量弹在虚影中穿过空气。那些生物落下。维奥拉可以看到一整队家族士兵，在他们前面的是约瑟夫罩着铠甲的庞大身体，以及她哥哥高个子的身形，剑握在他的手中。他和约瑟夫锁定特利斯塔娜所在的位置，然后绕了一段远路，按照她预计中的难以应付而组成一只网。现在他们位于特利斯塔娜和架子迷宫之间。
维奥拉在书架金字塔底部。射击的火光和咆哮在虫群之间。后者在空中绕圈，即使个体被从中扯掉也在重组着。数十个翅膀苍白的躯体，它们在黑暗中螺旋移动。然后它们下潜。维奥拉跌跌撞撞的走着，并看到特利斯塔娜在如云的生物群掠过地面时倒下。瞬间她看到约瑟夫将一只生物击到空中，庞大的动力甲在他的拳头利落穿透胸腔时膨胀。她看到柯林德的剑发光并举起。然后虫群来到了他们之间，然后整个世界充满了翅膀的嗡嗡声和云雾般的粉尘。
特利斯塔娜正试图站起来。一只生物击中了盗贼的后背，让她落到地板上。维奥拉咒骂并触摸腰部的位移力场投射器，扭动激活。
虫群是在地面上一米的一层沸腾翅膀和躯体。她低着头，跌跌撞撞的前进，抓住另一个女人的腿。特里斯特娜试图把她踢开。一个生物在她们上方低处发出嗡嗡声。维奥拉倒下，但并未放手。
“要想活下来，老实的待着，”她喊道。
“你要死了，维奥拉，如果那是你的名字的话。”特利斯塔娜大喊。“你几乎抓不住我了。丑婆获得了她要的代价。不管怎样。”
维奥拉感觉到寒冷的麻木感传遍了自己全身。
“老实待着，跟我们走，”她奋力的说出来。
“你们会杀了我，”特利斯塔娜叱道。
“没有我们你作死倒是挺成功的！”
维奥拉感觉到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的肩膀，试图转身，但寒意贯穿了她。她试图扭头，但感觉不到自己的脖子。她视线的边缘是灰色的。她看到特利斯塔娜看着她，她的嘴唇正移动着发出一声诅咒或喊叫，但她能听到的只有翅膀的拍打，感觉到柔软，喉咙中是灰色的粉尘。她想到丑婆和那圣杯，以及她重新填满杯中毒药时干枯的笑容。
“生为死。死为生……”
这世界正从灰色褪为黑色。
XII
维奥拉醒来。并非从沉眠中缓慢醒来，或从药物眩晕中模糊的清醒，而是单纯的惊醒，如在夜幕充斥的房间中点亮一盏灯。她移动自己的肩膀，感觉到缝合伤口的僵硬。酒神号熟悉的嗡鸣滑入她的耳朵。她在一间锃亮钢铁和明亮光源的房间里。
“真相的眼泪，”特利斯塔娜说，“他们这样叫它。引发瘫痪、耳聋、目盲，然后是死亡。”
维奥拉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人。蓝色和红色的工装和绒裤，代替了特利斯塔娜在死亡档案馆中穿的隐藏铠甲和补丁衣服。而且，灰土、烟尘和污垢已从她皮肤上消失，但烧伤的疤痕图案和墨水纹身依旧沿脖子爬上脸颊。一件塑钢支具包裹着她的右臂和肩膀。
维奥拉试图移动自己的手臂和手指，发现她能做到。她想要移动，并开始从束带中挣脱。
“医生说你不能移动。实际上，他们对此非常肯定，”特利斯塔娜说。
维奥拉静止了片刻，然后坐了回去。
“是圣杯里的毒药，但我应该有时间……”
“守门者，那个丑婆，她总是用其他人三倍的剂量灌到一只杯子里。他们叫它盗贼之杯——让进入死亡档案馆的随机某人付出的生命代价。一种为所有那些失去知识的痛苦复仇。”
“但协议……”
“你哥哥做的要找到我那个，还有你进入档案馆那个？守门者想要完成自己的职责，而且不会做交易。我想让你活下来，只是单纯的运气。”
“你知道怎么解毒？”
“哦，是的。把我留在那下面的并非毒药，记得吧。”
“那么，你接受了我们的提议，”维奥拉说。
“并没有什么选择。”
“我们也没想留什么余地。”
“你们对自由的要价非常高，”特利斯塔娜说。“没有记忆，过去的十年消失了。我完成那次谈话，走出去以后，过去的十年就消失了，我知道的下一件事，这个遗憾的故事对我来说不存在了。”
“我们会把某些更愉快的事放到它们的位置，我能肯定，”维奥拉说。“但我们不能让你带走偷的东西。”
特利斯塔娜退缩了一下，目光盯着远方的某一点。
“你觉得付钱让我偷它的人还想要它吗？”她问。“即使这么久之后？”
“我肯定，”维奥拉说。
特利斯塔娜点了点头，半是对自己。
“他们和你很像，你知道的，”过了片刻她说。“雇我从档案馆偷论文的人。他们和你，以及同你一起的其他很像——位高权重，如刀子般犀利，能刺穿任何东西而且不在乎半路上谁被刺到。”
维奥拉沉默着。
“王座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本书，”过了一会儿特利斯塔娜说。“这没道理，你知道吗？我是说那本论文。我没说谎，我成为盗贼前是个学者。而你的巫师将要从我脑袋里拽出的书没有任何意义。重复再重复的古老宗教诗句，全篇都是对神皇神性疑问的颂唱，但没有意义，没有含义，没有秘密。”
“没有值得偷的东西，”维奥拉说。
“我偷它是因为我被付钱做这件事，也因为我能，做任何事还需要其他理由吗？”特利斯塔娜摇了摇自己的头，转身走向门口。“再见，”面前的门打开时她说。
“不，”维奥拉说。“你不会的。”
特利斯塔娜耸了耸肩。
“你永远也无法预料到，”她说，然后离开。
XIII
柯林德在酒神号船脊的下半侧，高耸观测塔的炮台里找到了契约，他的妹妹和约瑟夫。他进入时他们中断了谈话。约瑟夫对柯林德大笑。契约，短暂的点了点头。维奥拉，浅浅的笑了笑。柯林德回以漂亮的正式鞠躬。
“做好了，”他说。“那个盗贼在‘尼克斯’上宿醉醒来，为冯.卡斯特兰王朝杰出完成一项工作的记忆，以及足够沉浸于快乐或找到麻烦的充裕资金。”他微微耸了耸肩。“我几乎要嫉妒了。”
“《塞里思论文》从她的记忆中清晰提取，”维奥拉接着说，好像她没听到他的话。
“有可能是‘三巨头’派她去找到它的吗？”约瑟夫问。
“可能性总是有的，”维奥拉说。但又摇了摇头。她的目光移向炮台穹顶外荼害群星的风暴。
“就是他们，”契约说。
“如果这么想要它，那他们为什么不追查自己的盗贼发生了什么？”柯林德问。
“谁说他们没有？”契约说，并将他的视线转向维奥拉。“跟踪她的特工有足够的本事吧？”
“是你最好的，大人。”
然后柯林德开始真正的笑了。
“当然了，”他说，笑意还响在他的声音里。“当然了。你甚至不想要那本书。那整出遗憾的戏只是为了她一个人，而现在你把没有记忆的她放出去，观察谁来找她。”他摇了摇自己的头。“你怎么知道三巨头会知道她被放走了？”
“我们相信档案馆的统治阶层里有咱们对手的特工，”维奥拉说。
“啊，我明白了，”转身朝维奥拉笑着，柯林德说。“我确实好奇过你为什么要让我全套有钱人打扮，还有宣示权利的随从。只是为了尽量制造噪音好让某人注意到——是这样，不是吗？你觉得他们中哪个，会悄悄说出某人来寻找盗贼的信息？”
“高阶档案员凯，可能是，”维奥拉说，“但这几乎不重要。某人会听到。”
“很好，很好。你真聪明啊，妹妹。”
“你喝酒了吗？”维奥拉问。
“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吗？”柯林德问。“那论文呢？我猜糟糕的宗教诗歌没法将‘荷鲁斯派’钓出阴影。你终于能告诉我，对于我这样单纯的人，那到底是什么？”
他们看了他一段时间，然后契约转身，低头看向酒神号船首矛尖指向的群星。
“那论文不是一本书，”契约说，“那是个密码。而在那密码关系着对于神性和力量以及未来的观点和见解。”
“那就是挺重要的……”柯林德说。
“不，”契约说。“那是天使外形下的腐败理念。那是异端。”
“而现在我们……你拥有它了？除此之外，它能用来做什么？你不会去读它，对吧？”
契约没有回答，漫长的一分钟沉默后，离开了。
约瑟夫跟上，将柯林德和维奥拉留在了景观台上。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维奥拉最后说。
“是的，他知道，”柯林德喘息道。“那正是所我担心的。”
维奥拉没有回答，看了一眼风暴红紫色的光亮后，柯林德离开去看看自己能找到什么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