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她十四岁的历史
傍晚，端木禾买了两瓶茅台，灌在空的矿泉水瓶子里，带上一包花生米、一包蚕豆驱车去了家具创造中心。
下班时间到了，看到工人们陆陆续续走出了工厂，端木禾才提着酒菜走进了生产车间。
扈师傅果然如常地等人们下班之后开始义务巡检了，他边巡视边大声对着自己唠叨：“哪个臭小子下脚料不放好，踩到了要人命，谋杀啊？地上摆着这么大一颗钉子，都眼瞎啊，看不到？竟敢在老子眼皮底下行奢侈浪费之风？不想活了？窗户不关？是想放耗子进来还是放梁上君子进来啊？这就是要担天下大任的年轻人？成日里夸夸夸，都是一群不管不顾的兔羔子！”
“我最亲爱的扈老头儿？”
扈师傅转过身，斜睨着来人，看到端木禾那张谄媚的笑脸，没好气儿地说：“这是谁把柯姑娘的尾巴拽折了？你的柯姑娘不在，你小子滚过来弄屁啊？”
“亲爱的扈老头儿，我可是想你才特意来看你的。”
“放屁！拿这一套屁话去法庭上唬你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手去，我不吃你小子这套虚情假意！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玩意儿，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屁要放呢，我不钻套儿，还没老糊涂呢。”
“老头儿，这你可怨不得我，半月前儿我来找你，你老人家可是去英国享受天伦之乐了，有好事也不知道想着我，我只能舍了你的口福，把两瓶上好的纯粮酿造高粱酒送给看门的周大爷了。”
“英国算个屁好事儿啊，洋饭难吃不消化，出去遛个弯，逢人叽里呱啦一句听不懂，哪好都不如家好，看孙子还不如回来看你小子呢。”
“谢扈师傅抬举，我跟您孙子一样聪明可爱，还知道疼人儿。”
“你小子欠我两瓶高粱酒啊！下次记着给我带过来补上！”
端木禾把背着的手亮了出来，“酒今天就有，我以为今天还得扑个空呢，无酒不成席，咱爷儿俩嘬会儿？”
扈老爷子瞄了瞄他手里的塑料瓶子，“什么酒？知道爷喝酒的规矩吧？”
“不敢忘，酒就是酒，不问出处，我带了包大蚕豆，还有五香花生米，德瑞居的。”
“想让爷今天陪你嘬两口儿，你先把屁放干净喽。”
“不对，先灌糊涂了，才好套话儿啊。”
“你小子还想把我灌糊涂了？长本事了？”
“那您把小的灌糊涂了，我不就什么都吐吐了嘛！”
“你小子，去，先爬个高儿，给爷把窗户关严实了！”
“嗻！”端木禾放下酒菜，爬上桌子，把窗户关闭锁死。
看着端木禾身手利落地爬上跳下，老爷子撅起嘴，“在我面前蹦跶什么？年轻了不起啊？”
“没错！眼红了吧？年轻还就是了不起，有本事您也上去，也给我蹦哒一下儿试试。”端木禾叫板。
“混账羔子，想让我一脚蹦棺材里去，省了你的酒钱，门儿都没有！”
“您老英明！不把我喝穷了，谁都不许走！”
“走，去门房。”老爷子拿上酒菜，矫健地走了出去。
“不去您办公室了？”
“我给门房周老头儿放假了，让她去闺女家住十天半个月的再回来，整天看见你们这群闹闹哄哄的混账玩意儿进进出出的，有什么意思？”
“扈老爷体恤！”
端木禾半瓶酒下肚，面色微醺，却也没有醉，坐在床上盘着腿的扈老爷子看着对面的端木禾仍然只是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颇有耐心地等着他冒心思。
扈老爷子开口：“你小子刚来厂里的第一天，我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两眼放光的家伙跟我投脾气，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变了，你也变了，我也变了，我越变越老了，你也从毛头小子变成了大律师，唯一不变的是咱们俩的酒，还是那么对味儿。”
“咱俩多铁啊，这份儿革命情谊可变不了。”
“铁还掖着藏着的？有屁不放？”
“我要说的，您老都知道，您就是不挑开说罢了。”
“那你也一定知道我为什么不说。”
“倔老头儿！要不说我喜欢你呢。”
“那你今天为什么又缠上了我了，是不是怕有天我突然入土了，想听的一句听不着了？”
“老头儿英明！就算你把我想听的带到那边儿，等清明、七月十五、十月初一我也带上好酒陪你喝一摊儿。”
“黄泉路上没老少，指不定谁留下来买酒呢。”
“不能够是我，我贪恋红尘，还混蛋不讲理，且轮不着我！”
“也是，坏人活万年，你且活着呢！你刚来的时候，两眼泛精光，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小子把傻乎乎的柯姑娘带坏了吗？你看你多精，汗毛孔里都是心眼儿，她多傻，你把她拆着吃了，她也得问你一句塞不塞牙，好在你只跟别人玩黑斗狠，从不跟她使坏。”
“傻子天生不就是给人垫背的吗？我是想踩着她上位来着，可是后来发现她智商忒不够格儿，我还没开始算计，她就掏心挖肺的都摊开了让我随便拿，你说，还有什么意思？”
“一物降一物，哈哈……一物降一物啊！叫你小子聪明一世，还不是栽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黄毛丫头手里了？”
“你我半斤八两，谁也别挤兑谁！当初我看见你满脸横肉自带杀气，开口说话跟放炮似的，脾气暴得跟黑社会头子没两样，谁知道柯姑娘还没掉几滴眼泪，您第一个妥协留下来帮她收拾烂摊子，你软了，其他师傅谁还敢炸毛？所以，您比我怂。”
“跟一个一无所有跪着讨生活的女娃娃认怂，不丢人。她十四岁进厂，我一路看着她长大的，一个小丫头自己还捣腾不清呢，还拖上个拖油瓶达达，小可怜儿似的！厂里最脏的最累的活儿都是她的，毫无怨言，对谁都好，对谁都一个样儿，没高没低的，跟着我学徒，可没少受我的气，可她就是没脾气。我是看在她大冬天手上都是冻疮还老给我洗衣服的份儿上才留下来的，我们几个大老粗出去就能谋出路，可她身无分文，还遇到一个杀千刀的犊子田阳欠下一屁股的债，出去能活吗？再说，这丫头被逼到了绝路上，绝处逢生就是给她这种人留的，这也算一个机会，我是精明地赌了一把，跟你小子一样。”
“这是赌赢了您才说赌了一把，就是死不承认自己心疼徒弟，您在她跟前怂，我是知道的。”
“我承认我怂，不过我的怂也是有深度、有广度、有大智慧的，我徒弟一飞冲天，当师傅的也跟着无上荣光，你呢？伙计还是伙计，换了个方式，充其量也还是个伙计，依然没有一席之地，孬种！”
“我可是柯姑娘最重要的家人，朋友，拍档，不可取代的。”
“狗屁，等人家一结婚，你连狗屁都不算，只能站得远远的干瞪眼，当初嫌弃人家吧？以为人家只是块粗糙的石头，结果人家里头包着玉呢，埋怨自己个儿肤浅了没？其实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你娶到一个漂亮的大仙女儿，这辈子也不亏了。”
“这我不承认，你老头儿打眼了，在我这儿，柯姑娘从来不是石头，是钻石，噌噌放光的那种，我心虚不敢抬眼看，就怕在她面前露怯，这么说来，咱俩比，还是我怂。”端木禾自罚一杯。
“孬种，她自己都低到坑儿里了，你还不敢抬头？是不愿意低头吧？明明是自己年轻气盛，眼高于顶，觉得柯姑娘配不上你，今天还敢跟我胡搅蛮缠？的确，当初柯姑娘灰头土脸的，成日里泡在锯末里也看不出好看不好看，你呢，玉树临风还一身少爷脾气，头发从来一丝不乱，穿衣服还特别讲究，还整天磨磨唧唧地喷什么香水儿；她没上过学，能写的字也没几个，你是留过洋的法学硕士，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她自己不出彩，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受尽冷眼，你那时候也是带着你奶奶来的啊，她对你奶奶可是面面俱到千依百顺，比你这个做亲孙子的更孝顺，老太太弥留之际喊得可是柯姑娘，我们这些过来人才看得通透啊。看人需要穿透力，是要看内里的，她是真的宝，没两下子真知灼见是看不出来的！小子，厂里最近传说有个什么市长对柯姑娘很上心，真有这事儿？那人家可比你有眼力见儿多了。”
“老头儿，这事儿你完全错了，你错怪我了，必须自罚一个。”端木禾委屈巴巴地说。
“我没错！”说完，他端起酒杯一仰而尽，“我这杯是替你喝的，可怜你。事已至此，大局已定，再翻历史就是我老头儿不识时务了。你守着老婆孩子躺热炕头上过你的好日子，柯姑娘另觅良人，咱们都翻篇儿，所以，有些往事你就别追究了，有问题也别问了，还有什么用呢？徒增烦恼。”老爷子挥挥手，吃了一颗花生米。
“在这儿堵我？老狐狸！”端木禾突然严肃地说：“老头儿，我得问，田阳找回来了。”
扈老爷子把嘴里的花生米吐了出来，怒问：“啥？那混账王八羔子从哪儿冒出来了？没被雷劈死？不行，咱们绝对不能让这货见着咱们柯姑娘！你想辙！”
“晚了，那混蛋全须全尾的呢，不见也见了，他敲诈不成，在媒体面前乱说话，用一段我不知道的历史大放厥词，估计新闻明天就出来了，不知道还会掀起什么风浪呢？”
老人家站起身，“混账！他放什么放？从头到尾都是他对不起我们柯姑娘，以死谢罪都不为过，不找个老鼠洞躲起来了此残生还出来扮什么跳梁小丑？这孙子怎么这么恶心？他在哪儿，我找他去，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端木禾拦住他，“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冲动，你打算拿着刨子斧子削他啊？法治社会，想晚节不保啊，我怎么跟你儿子孙子交待？大牢里可没酒喝。你可是工厂的头号主心骨，柯姑娘要是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些，还不跟我急眼啊？”
“你没见过那孙子，不知道那孙子有多么卑鄙无耻下流！他才是让我看彻彻底底打眼的下作玩意儿！”
“见过了，也领教过了，人至贱则无敌。”
“你……你见过了？那你有没有替我揍他两拳？”
端木禾笑着说：“揍了两人份儿的，所以您老就宽心，守好咱们家的后院，外头那些个纷纷扰扰都交给我。”
“好，那就好……”
“所以，他知道的，我也得知道，事无巨细。”
扈老爷子眯起眼看着端木禾，“你知道我不会说的，柯姑娘的事儿还得柯姑娘自己愿意说才行，她不说，我是没权利多嘴的，这是尊重。”
“你觉得我不尊重她？”
“你……你小子还行，平心而论，你在她身边，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放心的，不然不会都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就剩我这老骨头关起门来两耳不闻窗外事，高枕无忧陪你喝酒。”
“我已经知道她不能当妈妈了。”端木禾忧伤地道出一句。
“这……这……田阳这孙子，混账羔子！这是丫头的私事儿，也是她的心伤处，田阳这孙子真的不算是个人啊！那你还想知道什么呢？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啊！这件事我自然不愿提，怕有人去求证她、去安慰她、去关心她，哪怕是你，怕她一听就会疼得死去活来却还得假装没事。”扈老爷子轻叹一声，回忆起往日，“老天对她太残忍了，断了她可以期盼的希望，她曾经跟我说，这辈子注定是一个人来去了，她说上天就是这么安排的，她只能听天由命，没权利说不。说这话的时候，她笑，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杯酒下肚，垂头丧气地问我该怎么活？我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一个字安慰她，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想想也是绝望。她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醒来就笑嘻嘻的没事了，装得可好了。”扈老爷子喝下一整杯酒，酒杯又被端木禾倒满。
扈老爷子仰起头，眨眨眼，刻意阻止眼眶里的液体凝聚，然后继续说道：“她十四岁被厂长带到深圳分厂，单薄干瘪，面黄肌瘦的，一副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她被分在我手底下学徒，两个月以后我才知道她是个女孩儿。一个女孩子做木工，本来就不搭调，可她一根筋认准了，两年，从来不偷懒，从不懈怠，从来不出厂门，没日没夜的钻在工棚里摆弄她的小玩意儿，她不识字，看图纸都困难，但她聪明又细心，一点就透，老板经常给她一些家具旧报刊，她跟得了宝贝似的开心，口袋里永远揣本字典，一边查一边看书，那会儿她就想着自己的家具也拍成图片放进家具书刊里，所以对自己的要求非常高，一件家具老板都说过关了，她偏不撒手，非要打磨到没有瑕疵才肯离手。别人的活儿有看不过眼的，她也没日没夜赶工修改，虽然对功劳不争不抢的，但是喜欢她的人也没几个，因为她玩儿命啊。她就是对自己、对家具较真儿的一个人，她能有今天并不意外。她喜欢独来独往不合群，不说笑不打闹，做家具的时候，忘我投入，饭也经常忘记吃，短短两年就出徒了。她跟我说家具真好，做家具脑子就满了，没工夫瞎想别的了，她小小年纪心里装了事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但一定不是小事，脸上那两道浓眉跟乌云似的永远打着结，打不开，散不了。想关心她一下，问什么，她都笑笑低头不说，直到后来迁厂，老板把踏实努力的她带到了深城，田阳出现了，她的劫数也就出现了。”扈老爷子面色哀伤地低下了头，看着酒出神，“我这个做师傅的也没用啊。”
端木禾端起他的酒杯，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他的，两人一起干了。“田阳沉默寡言，看着很稳重踏实的，他对柯姑娘的关心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给她打饭，把她拎出车间让她休息，吃鸡腿无论如何都要帮她留一份，给她洗衣服刷鞋，搬搬抬抬的活儿都替她干了，柯姑娘刚开始不理会他，还躲着他，可是架不住那小子锲而不舍啊，特别是柯姑娘把达达带到厂里之后，那小子更为殷勤，吃喝拉撒帮忙照顾得很妥帖，她终于感动了，接受了，这姑娘实诚，直接交待了自己做过手术，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田阳那小子红口白牙说不介意的，当时每个人都觉得他是条汉子，欣慰柯姑娘终于遇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谁知道良缘是孽缘啊！柯姑娘对那小子是全心全意啊，对那小子的爸妈也特别好，逢年过节，什么吃的用的大包小包都往人家寄，来厂里小住的时候也是伺候周到，开始的一年里还好，后来那小子就不对劲儿了，脾气越来越坏，对柯姑娘也越来越瞧不上，动不动就大呼小叫，可是柯姑娘认准了他，任他怎么折腾怎么闹，她都任劳任怨全盘接受，旁人怎么提醒、指点都没有用，就连我这个师傅的话她都听不进去，认准了那小子是个好人，认准了他的父母是自己未来的公婆，就等着岁数一够人家下聘结婚了。多傻？人是会变的嘛！她不认这个理儿啊！你说蠢不蠢？过了两年，厂里生意越来越不好，厂长直接撂了挑子连夜走人了，连工人的工资都没发，柯姑娘没放弃，求爷爷告奶奶让我们留下来再试一把，然后还死乞白赖去求客户拉来了一笔生意，人家只给了一点定金，她先把工人的工资开清了，然后软磨硬泡赊回了木料，没日没夜赶工，保质保量还提前交了活儿，对方很满意，紧接着又给了一单生意，还预付了一大笔定金，毫无防备的柯姑娘万万没想到，她心窝里最亲近、最信任、最依赖的那位来了一个卷包会，卷走了所有钱，留下一个补不齐的大窟窿，从此下落不明，杳无音信。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是抛下柯姑娘远走高飞了，这丫头又轴又拧，不信，到处打听，满世界找，担心他出事儿。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天天以泪洗面，客户催产品，供应商催货款，她一样也拿不出来，工人都走完了，达达也需要照顾，她走投无路，只好把达达送到了福利院，自己也失踪了。再回来，就带回了你小子和你奶奶两个人，你小子卖了奶奶乡下的宅子入驻家具厂，给了柯姑娘一线生机，她挨家挨户跪求工人回来开工，跪求供应商，跪求客户，这些血泪史你都清楚了。她人是回来了，可是已经被掏空了。再说田阳这王八蛋，想走你就堂堂正正的走，你不乐意了，谁还赖上你不成？偷偷摸摸来这一套，算什么东西？”
“扈老爷子，听厂里老人儿说你当时把给自己儿子的学费都给达达用了，儿子还为此休学了一年，您受累了。”
“不提那个，我倒想知道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巧了！”
“这丫头就像一只挣扎在泥泞里的爬虫，不屈不挠，不服输，不认命，无论遭遇什么总能逢凶化吉，总能裹着一身泥巴摸到一条出路。”
“她服过输，也认过命，确切地说，她一直在绝望里绕不出来，如果不是对达达心有不忍，她早就没了生的念想。”
“我信，我曾经无数次看到她明明手里忙得不可开交，却有眼泪滴在木料上，她看上去没事儿了，只是假装没事儿了，不然手指头也不会被硬生生锯掉，自己还没发觉。”
端木禾回忆起那天，车间里乱成了一锅粥，他冲进车间，看到柯立人傻呆呆地盯着自己少了半截的食指一动不动，她像是失去了痛感，手却在真实地颤抖，血卟卟地涌动而出……他慌里慌张地翻找医药箱为她包扎，扈老爷子从电锯边捡起她的断指放进了冰箱。
她缓过神儿还对脸色苍白的端木禾笑着说：“没什么事儿。”
端木禾狠狠瞪着她，既讨厌她不痛不痒的笑容，也心疼她额头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她的手在他的手里，血腥味刺鼻，他久违地感觉到紧张与担忧，那一次他突然很想从醉生梦死里醒来，有滋有味地活着……“扈老头儿，这一杯，敬你徒弟，我的分身。”
“好，这一杯就敬我这心里苦、面儿上甜的徒儿，敬你拿不起又放不下的红颜知己。”
端木禾知道第二天的新闻一定很热闹，此刻的他只想在一个懂他的人面前放纵的醉。
柯姑娘遭的罪，他体会不到也替代不了，但是好在上天把自己送到她跟前儿了，让他心甘情愿地护着她。她那被掏空了的心，自己填不满还有一个苏睿，不管是谁，她能幸福就功德圆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