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过头,视线乜斜过去,撞见的这一幕活似把尖刀剜在人心上。
一个士兵正拖着个女人嫩白的双脚,在青石上,一直拖,拖……,一边淫笑。笑声和着女人的痛吟凄厉诡谲,女人的双手显然受了重伤,地上蜿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她肚子高高隆起。那士兵开始脱自己衣服,仍自盯着地下的女人看她挣扎而不得的姿态。
混、蛋,欺侮怀孕的女人!她后退一步,望望天边已泛起火光的方向,又冷冷觑了那头正得意的猪狗,抄起条长板凳,冲向那人,迅猛而轻快,朝那人的头部,拼劲一切抡下去!
那人突遭重创,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便没了声响。杜淮苓不解恨,板凳又高举半空。
“住手吧姑娘,”女人呼吸微弱,脸上泪痕未干,“在你这个年纪,不该这样的,不要,不要毁了下半辈子,他也不是非死不可。”
杜淮苓放下手,就要来扶她。
“不用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你走吧,与肚中孩儿一道死也好,免得将来孤苦了他,我不恨的求,姑娘你别管了,走吧……。”一番话说完,女人已是命弦将断,睁着双惘然的眼睛看屋顶上一方狭窄天地,不一会儿,慢慢闭上。
杜淮苓手中的染血的板凳掉落在地,浑身痉挛,差一点,她就变成一具丧尸了,面对战争、杀戮,迷失了自我。忽然面染一层灰白,心涌进无力与悲哀,在这座昔日红尘佳气的皇城里,所有人都沦为厮杀的工具,我是要逃亡还是要继续……?
她已无法想那么多,因为焦急某个地方,快了,快到了,救火一定还来得及,来得及的!杜淮苓狂奔,冲出巷口时,骤然被一双横出来的手,强拉住。
“来不及!小姐!”声音中带有哽咽,那么多士兵将御史府团团围住,我们怎么能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我不!”她掰开小婵的手,硬是要去。
“算了,小姐,算了!不要再留在这儿了,危险!”
“我不要,不……。”她想哭,但是泪水已被远处的火光蒸干,熊熊烈火中似焚烧只哭泣的困兽,向她哀哀呼唤,灰烬一片片化作黑色蝴蝶,在空中飞舞,被巨龙张开火舌一一吞噬,都点点地碎了,烫在她心上。
“唔……,”她想尖叫,小婵满脸泪水,紧捂住她的嘴,“算了,小姐,我们终有一日还是会回来的……。”她拖住她往后面跑。杜淮苓眼睛一直不愿离开那个地方,目睹那群疯魔不断朝府里扔火把,噌的一声,火苗高蹿,府外一辆辆的马车上,金银玉器,不停地堆,不停地堆。
转个弯,她彻底看不见。双腿一阵虚软,所有心神在刹那间瓦解,无知觉地任凭小婵拉着她,穿过箭雨血林,奔到一座屋子前。
不好!连它也被烧着了!小婵一脚踢开阻挡物,趁屋子还没塌,赶紧走。和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她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四下寻找。
“照着 ,小姐!”小婵松了口气笑道,跪下身,搬出一块块青砖,露出一张方形木板,“这是大人为你准备的,随我走吧!”她掀开木板。
杜淮苓僵在原地纹丝不动,单凭面色根本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小婵叹了口气,委顿了身体,“小姐是真想为这场灾难殉葬了?你若想,奴婢愿与你拼到最后一刻的,一条贱命罢了。”
火光晒在俩人脸上,比腥血还来得绝艳炫美,星火飞舞周身,想要偷偷抓住她们。
“不,”她吐出一字,拉着小婵纵身跳下洞内,梁柱顷刻间轰然倒塌,覆灭成平地。
“不要怨恨,你若是恨,我便无法再靠近,无法,予你如画江山……。”
夜中,殿门外,淳于河不时抬头,望望天上漆黑的一片,不时又盯着殿外石阶下,急!甩着袖子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还也走越快,越走越汗如雨下。一边儿,他家大师兄从头到尾淡定地看着他,如此这般疯了近两个时辰,心里其实一直很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让所有人为之牵肠挂肚,愁肠百结的?
“来了没有,来了没有……,还没来?诶呀!”淳于河在嘴里不停地念叨,老天保佑,淮苓姐你千万不能出事,老天保佑!
“你既然这么着急,怎么不去问公子?”淡定之神,淡定道。
“你以为公子不会比我还急?连着五日,他都忙得没好好歇息过了,现下好不容易闭会儿眼,我怎么敢?”淳于河低声抗议。
萧锐沉吟,也将头举向暗沉的夜空,忽然道:“明日有雨”,洛凤烧不死的,也算是上天的怜悯吧。
“你又怎么知道?”淳于河惊讶。
“是二师弟教的,”萧锐脸色变了,似乎触着了某处难言之隐。
淳于河这时候焦灼得很,没发现当中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正难解难分之际,有士兵一路飞奔过来。
“啊!”淳于河禁不住惊喜的呼出口。深殿里的玄色帐篷内,此时伸出只手,撩开一室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