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与此有种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之王东生又属全省煤业系统的县区公司老经理，更不用说在江胜景任平川市煤业公司经理的当年，王东生又出乎江胜景所料荣膺全省煤业系统十佳经理，这不能不说对江胜景产生了不同寻常的震撼。因此，江胜景便对王东生人为地抱有嫉妒和排斥心理，尽管王东生的工作在整个平川市三个县区公司中一直是一枝独秀，对江胜景也很谦恭礼让，但这不仅没有缓和双方的关系，反而更增加了江胜景对王东生的反感和厌倦。因此，陶玉龙听出王东生的畏难情绪，便轻松地报之一笑。
然而，王东生却不愿意提及江胜景任平川市煤业分公司经理后，桀赘不驯的为人，好高骛远的经营和高额负债的困窘局面以及在全市县区公司经理中产生的离心离德的问题。
因为王东生做人有自己的原则，一则因为陶玉龙没有向自己问起过江胜景在平川的群众基础和口碑，二则他认为江胜景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称不称职是北州省煤业总公司考虑的事，自己没有必要对上司做评价。更何况现在陶玉龙也调来了平川，江胜景子丑寅卯，陶玉龙会慢慢感受得到。
“谢谢陶市长的信任和希望，我一定会稳步操作改制工作，赢得上下左右的广泛支持。”王东生还想接着表些坚定信心的态度，在话筒里听到陶玉龙手机响了，便说了些请陶市长闲暇时光临寒舍指导工作的客套话，结束了彼此间的谈话。
高天云见王东生放下电话，从沙发上站起来递过刚刚起草的文件。
令王东生深感意外的是昨天才安排他负责起草公司改制的方案、章程、出资人协议和相关文件资料，没想到小高这么快就拿了出来，他抬起头关切地看看小高疲惫的眼神和被劣质香烟薰黄了的手指，宽慰地说：“小高，又开了一晚上的夜车吧，辛苦你了，等到年底到外边去转转，放松一下，一来散散心，二来开开眼界。”
高天云受宠苦惊地说道：“我干这个工作十多年了，说不累是假的，但一看到自己写的东西能派上用场，为领导提供了决策依据，心里就感到很满足，很充实。特别是能有幸为您这样开明的领导服务，我乐意，旅游的事还是让公司里的老同志和基层的同志去比较合适，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谢谢领导关心。”
王东生听了高天云的话，没有再说什么，眼里不禁涌上一丝潮润的东西，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嘴唇，满意地点了点头。
高天云是王东生担任煤业公司经理以来最满意的一名秘书，原先就在县政府干文秘，是本县有名的“笔杆子”，不仅写作路子宽，文学新闻公文样样精通，而且身兼桃水县诗歌协会秘书长，在某重点艺术院校接受过专业教育，具备行政管理工作经验，加之人缘好，能协调好上下左右的各种关系，因此格外受他的重用赏识。
正如原县人大副主任王新利对小高的评价：忠厚实在，颇具文才。自己也是这种感觉，想当初王新利推荐小高到煤业公司干文秘那会儿，说实在的，王东生还对小高不太了解呢。
要不是过去煤业公司归社队局管理时，当时的局长王新利对自己十分赏识，物色他担任桃水县煤业公司下属的桃河发运站站长，他现在可能还在县化工厂工作呢，顶多不济干个副职，因此，他当时给了老领导一个面子，小高也就进了煤业公司。
谁曾想小高来了公司后，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不仅文件写得又快又好，符合意图，而且还能常常提一些合理化的建议，为公司改革发展出谋划策，同时在工作之余还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一些宣传公司经营业绩的新闻报道，在扩大公司影响，提升公司形象方面做了一些有效的工作，然而却从不骄傲自满。他工作踏实，又能为大局着想，不计个人得失，恪守职业道德，不哗众取宠，为此深得王东生的信任。
半年后，王东生起用他任大阳洁净煤有限公司办公室主任，主持公司机关行政管理工作，在此期间办公室工作开展得红红火火，不仅完善了公司基础管理制度，而且在健全法人治理结构，向现代企业制度迈进方面做了大量扎实有效的工作。因此一年多后，他又不拘一格用人才，将其调到了公司三产大阳传媒公司担任经理，负责《大阳报》的编辑发行工作，同时兼职煤业公司文秘工作。原来想这么多工作一下子压在他身上，压力肯定非常大，还担心他干不好，谁料小高还挺争气，一样工作也没落下，各项工作都打开了新的局面。
18、借力使力
江胜景冷不防调走了张戎和齐浩森两位副经理，桃水县煤业公司并购煤矿和大阳市场对面县水泥厂开发大阳花园的进程受到了影响，此刻王东生真有一种行船偏遇顶头风的感触。
一日桃水县县长李丰秋来桃水县煤业公司检查工作，王东生向其倒起了苦水。
“你在今年的三干会上提出的年内完成的目标，我十分赞成，但江胜景把我的两员虎将都调离了身边，势单力薄你让我如何完成桃水县煤业公司已经拖了二年的改革。”
“可以想法把他们再调回来。”
“上次李春山、李田成两位副经理我是通过北州省煤业总公司总经理常维民向江胜景施压调回来的，这次我可再不能求人家了。”
“你如果能有勇气在年内把桃水县煤业公司的改制搞完，这个忙我可以帮。”
“这么说，你们俩也熟悉。”
“熟悉谈不上，但我在省政策研究室给老主任韦长当秘书那会儿，江胜景还在北州省煤业总公司干，打过几次交道。及至来到平川后，又开始共事，我想我出面，他应该不会不给面子。”
“那我就代表桃水县煤业公司一千名员工拜托你了！”
“你这是客套个啥，我作为桃水县的公仆理应为桃水人民服务。”
过了一段时间，李丰秋在平川市人大会召开期间，与江胜景邂逅，双方寒暄后，坐在一起聊天。
李丰秋想起了老王的嘱托，进入了正题，“江经理，我目前正在按照陶玉龙市长提出的全面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到年底县营企业彻底实现民营化目标的要求操作全县县营企业改制工作，然而却遇到了困难，需要你帮忙，不知江经理肯不肯赏光？”
江胜景一听李丰秋的求情口气，便变得浮躁起来，“你是一县之长，哪里用得着我这个企业领导给你工作上的支持，不会是在拿老哥我开涮吧！”
“这么说你不给面子？”
“那要看什么事。”
“就是你分内能办的事，绝对不会烦你再求别人。”
“那没问题，你说吧。”
“桃水县煤业公司也被列入今年全县重点改制企业，现在有几个原来的公司班子成员还在别的县区公司效力，你能不能高抬贵手将那两个副经理再调回桃水。”
“凭你李县长的面子，要搁在别的县区公司，就是提拔调动十个，也不在话下，可是要说桃水县煤业公司的领导，我奉劝你不要白费心了。”
“怎么，这事你管不了？”
“不是，是王东生太狡猾了，根本不给我面子。你说我能让他得逞吗？”
“怎么听起来像文化大革命两派斗争刀光剑影的，不就是调俩个副经理吗？犯得着你这样在意。”
“你是不明白，以王东生为首的桃水县煤业公司这帮人有多难缠，根本不配合我的工作，存心是想跟我治气。”
“你毕竟是上级，没有必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哎，你该不是受王东生之托，来替他办事的吧，要那样，我就只能选择沉默，不谈此事了。”
“真的，我只是为我自己考虑，你想，并购县营四大煤矿是我任县长后的第一板斧，小城镇建设也是我准备力抓的重中之重，如果你不把张戎、齐浩森调回桃水，我担心这第一板斧会抡空，让桃水人见笑。”
“不就是个张戎、齐浩森吗，他们有那么大的能耐，怕是高看他们了。”
“并购县营四大煤矿的前期工作一直由齐浩森具体操作，三产工作包括大阳市场、大阳花园一直由张戎负责，我怕他们回不来，耽误工作进程。”
“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不能往回调他了。古城煤业公司也正在新上洗煤、配煤项目，那里齐浩森也可以派上用场；营盘煤业公司车队等三产企业也准备做大，张戎在那里也大有舞台。反正都是平川市煤业分公司下属企业，在哪里做贡献都一样。”
李丰秋见齐浩森的事泡汤，干脆又说：“如果你觉得两个人调回桃水县煤业公司有难度，那么就让张戎一个人回桃水，这点面子你总得给我吧？”
江胜景知道李丰秋从省委机关来，上面关系众多，加之年轻，有很好的政治资源，万一有一天高升，有用得着的地方，没有必要因为此事得罪他，便卖给了他一半面子。“既然你这样看重张戎，那就让他回桃水吧，好歹也在营盘公司学习进修了八个月了，那就按你的意思让他结业吧！”
李丰秋从江胜景半是嘲讽半是仇恨的口气中听出了道道，看来平川市煤业分公司和桃水县煤业公司之间正隐伏着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斗争，这场战斗来自观念，更多的来自改革时代利益的重组。
几天后，江胜景兑现诺言，张戎调回了桃水县煤业公司。本来王东生应该高兴，但却高兴不起来，一则因为齐浩森还留在古城煤业公司，再则因为江胜景在桃水县煤业公司安排了更多的眼线，这让他预感到正在操作的公司改制将会面临难以估量的阻力，一场暴风雨蓄势待发。
19、踌躇满志
党的十六大召开后，王东生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谁叫也不开，还关掉了手机，座机电话响了一上午也不接。他手捧《人民日报》学习了半天十六大报告和十六届三中全会会议全文，并做了十几页读书笔记，思忖公司未来的出路，并在稿纸上写了下一步公司改制的思路。
中午在公司食堂小餐厅，王东生和李春山、张戎、李田成、张华明等几个副经理一起，边吃饭边交流公司进行改制的想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意见，小餐厅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公司班子中最年轻的，在大阳商贸公司任副董事长和副总经理、大阳市场经理的张戎听了王东生的提议，首先响应：“入世后随着国家对外开放政策的深入，煤业公司面临的市场竞争日益激烈，旧的体制和运行机制已难以应付，对公司发展形成制约。要想从根本上增强职工工作的主动性和市场营运的灵活性，解决企业负担过重等制约企业发展的矛盾，推动公司持续发展，必须进行深层次的改革，我完全同意王总的意见。至于怎么改革，我们应该认真地进行研究再决定。”
李春山跟王东生在桃水煤业公司打江山多年，是他的忠实追随者，在煤业公司他更是从公路科长干起，一直到荣升分管铁路运销工作的副经理，为公司的稳步发展献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而今虽说身体还算硬朗，但一旦劳累总免不了要打几天点滴。尤其是江胜景任平川煤业分公司经理以来，让他搞不明白的是好端端的在桃水公司呆了20多年，没想到鬼使神差地前年被调到同属平川市的营盘煤业公司干了一年副经理，同一时间李田成副经理也被调到平阳出省站任站长，去年才和自己一块刚调回桃水公司。因此，李春山从班子稳定的角度不无担忧地提议：“咱们改制的总体思路不能动摇，但在具体操作上一定要慎重，否则恐怕又会触动江胜景的蜗牛角，引发一场新的风波。”
王东生尽管听了李春山的话有些不满意，憋气地说：“可咱们也总不能活人让尿憋死啊，你说分公司站在自身利益的角度考虑，怕丢权怕丢失经济来源，咱们也不是不理解。可这样老牛拉破车，看着公司在市场大潮中沉沦，真要有一天连工资都发不了，工人断了后路去分公司上访，咱们不也显得太无能了吗？况且按照政策规定分公司只管领导任命权，县区公司作为独立法人自负盈亏，按道理说不该去找分公司，真的去找的话，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解决！”
可能是王东生的话让大家陷入了沉思，举座沉默，但他心里又明镜似地明白这种推测的可能性。
在王东生任桃水煤业公司的近二十多年的经营生涯之中，期间尽管平川分公司前前后后调整了不下五次领导班子，但哪一次调整都没有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因为煤业公司这个作为全国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时期的产物，就像动物中的“四不像”，既有计划经济遗留的烙印，又有市场经济的影响，既有行政行为，也有企业经营行为，还不能视其为纯粹的企业，尽管省政府也早就在研究谋划改革的举措，但鉴于煤业系统在全省的支柱地位，特别是省财政赖以维系的经济来源，因此十年来的改革也只是喊在口头上，而没有落实在行动上，说透了上层建筑也能反过来作用于经济基础，这个理也是能说得通的。
而两年前江胜景履新平川分公司，王东生却感到了在这种条管企业工作的艰难。他有时候想，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观念落后了，或是思维迟钝了？但经过认真深入的分析后他才发现，是这种沿袭了10多年的经营体制已经不适应公司的发展要求，不适应新的市场形势。前年正当他与班子研究决定不能盲目地按照分公司要求上洗煤项目时，分公司却一夜之间走马换将，调走了李春山和李田成两个副经理，这对他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釜底抽薪。去年正当他好不容易打报告协调关系将李春山和李田成两人调回来，桃水公司群情激昂地投入煤源基地建设和实体化运作的攻坚战时，分公司又冷不防地调走了张戎和齐浩森两个副经理，那时他真有一种行船偏遇顶头风的感触。今年他刚通过县委和县政府出面与分公司协调，将张戎调回来，眼下干群一心准备深化公司改革，他真害怕又会出现临阵换将的自己不想看到的突发事件。
这样想着的时候，李田成炮筒一样的嗓门把他拉回到现实。李田成打从年轻时在全县有名的桃水提水工程效力开始就养成了硬骨头劲，在他的认识中，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江胜景顶多故伎重演，再下个红头文件调走几位副职，但这次我们不能再输给这个玩弄权术的小人了。”
王东生注目地看着李田成过早地谢了顶的脑袋，用粗壮有力的大手拍了一下桌子，眼睛炯炯有神地提高嗓门说道：“只要我们班子团结一致，就一定能战胜随时突发的困难，扭转被动的局面，赢得公司改革发展的主动权。”
20、发条上紧
桃水县位于北州省东部，山川孕宝，矿产资源丰富，尤以煤炭、石灰石、硫磺等“黑、白、黄”著称，工业基础实力雄厚。曾经创造出名闻海内外的发展模式。新一届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为从根本上解决集体经济比重大、资源利用率低、产品科技含量低的结构性矛盾，提出了体制创新的路子，加快产业开发，提升科技含量，加速县域经济发展的思路。
岁首年尾的桃水县城，拓宽后的府新街显得宽阔舒展，两旁的店铺也打出了促销的各种广告，从人们出出进进的忙碌神情就能够看出节日的浓厚气氛。
影剧院门前人头攒动，有工人有农民有机关干部有教师身份的人一齐神态严肃地走进门厅，这里正在召开一年一度的桃水县三级干部会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