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觅
纳兰容若,原名成德,也叫性德,字容若,自号楞伽山人。容若天资颖慧,文武双全,博通经史,工书法,擅丹青,又精骑射,擅刀剑,十七为诸生,十八举乡试,二十二岁殿试赐进士出身,后晋御前侍卫。
容若身世显赫,父亲明珠是康熙朝权倾一时的首辅之臣,被称为“明相”,母亲是皇室格格,因此容若也有“相国公子”之称。后来他身为御前侍卫,常伴康熙出巡边塞,深得其信任。他却偏偏郁郁不乐,这是因为他“虽履盛处丰,抑然不自多。于世无所芬华,若戚戚于富贵而以贫贱为可安者。身在高门广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他对自己高贵的出身并不在意,广交天下布衣文士,并与之成为知己好友,“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
他被称为清代晏小山,南唐李重光后身,他的词被认为“纯任性灵,纤尘不染”,聂晋人更赞道:“容若为相国才子,少工填词,香艳中更觉清新,婉丽处又极逸俊,真所谓笔花四照,一字动移不得者也。”容若尤以小令驰名天下,王国维将之誉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他二十二那年,将自己的词作编为《侧帽集》,二十四岁那年又刊成《饮水词》,后人将他的词作再辑为《纳兰词》。
容若是至情至性之人。他的词作与他的三段恋情紧密相关。他曾有一位初恋情人,词作之中有不少作品是写给初恋情人的。这位初恋是谁,已不可考。只是根据清代无名氏《赁庑笔记》记载猜测,初恋有可能是容若表妹,后来入宫,两人遂不能再见,年少的恋情便戛然而止。后容若二十岁时,娶两广总督卢兴祖之女为妻。卢氏“生而婉娈,性本端庄”,成婚后,两人恩爱有加。但是仅三年,卢氏因产后受寒而亡,这给容若造成极大痛苦,从此“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在他传世之词中,出现“愁”字的不下百首。容若直到三十岁时,才在好友顾贞观的帮助下,纳江南才女沈宛为妾,再次感受到爱情的美好。可惜两人相守未久容若便病逝了。
王国维说:“若夫真正之大诗人,则又以人类之感情为其一己之感情。彼其势力充实,不可以已。遂不以发表自己之感情为满足,更进而欲发表人类全体之感情。”容若情感清澈到透明,他由一己之深情进而发天下有情人之心声,把人生之中的所有情怀与心事,化为词中文思清妙的美丽。如“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谁见薄衫低髻子,还惹思量。”“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纱碧如烟,烟里玲珑月。”“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以及那句最经典的“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总觉得这是关于容若最贴切的写照。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五月三十日,容若抱病与好友相聚,痛饮大醉,然后便一病不起,七日后便溘然长逝。时年三十一岁。
容若好友曹寅后来写诗纪念他:“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的确,那么多人,如痴如醉地爱着纳兰词,读纳兰词甚至成为了现代小资的一个标志,人们消费着容若的才情,但容若心中刻骨的伤痛与深沉的悲哀,又有几人能够懂得?他虽贵不可言,却是“天下伤心之人”。他所苦苦追求的一切,却从来追求不到,比如,自由惬意、意气风发的生活,又比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他在纷繁复杂的世界里坚守着自己,内心困扰精神痛苦,明知很多世故规则,却不能苟同,而且还要继续坚持下去。
纳兰容若的生命虽然短暂,但他绝世的才华却如流星般璀璨。他不仅极擅长填词,也工诗能文,博古通今,还擅长书画,亦通乐理。他留下了《通志堂集》二十卷(含赋一卷、诗词各四卷、经解序三卷、文二卷、《渌水亭杂识》四卷)、《词林正略》;辑《大易集义粹言》八十卷,《陈氏礼记说补正》三十八卷;并编选《近词初集》《名家绝句钞》《全唐诗选》等书。尤其是他的词作清新灵动,哀感顽艳,婉丽凄清,况周颐在《蕙风词话》中誉其为“国初第一词手”。
从他的词作之中,我们可以遥遥揣测几百年前那个绝世才子的心事,怀想那个侠骨柔情、剑胆琴心的谦谦君子,他的青春、爱情与人生,以及他的抱负、豪情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