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这个词用在此刻的柳思宸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当她拿出妈妈临终前交给她的信递给校长时,校长很诧异,她不认识周洁玉,更不知道什么柳家。柳思宸焦急地说:“妈妈说你们是同学,很要好的朋友,妈妈每年都与你通信的。”校长闻听明白柳思宸找错了人,她遗憾地告诉柳思宸,她是半年前才接任校长职务的,原来的校长身染重病,已离职去上海治病了,而眼下学校正在裁员,哪里还有空余的职位?
从学校出来,柳思宸漫无目的的走在马路上,此刻她真正感到绝望,几天前,她偷偷给北京的梁掌柜发了封电报,幸运的是是梁掌柜亲自接的,他回复柳思宸不要来北平,因为柳家大房已派人守在店铺,只等柳思宸出现好带回武汉交给县长。
身上仅有的五十块银元给了舅舅四十块,只剩十块了,加上病痛缠身,柳思宸感到一阵阵的眩晕无力,头痛的像要炸开,脸颊摸起来很烫,她清楚自己又发烧了,必须尽快治病,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于是强行支撑住身体,来到一个面摊,强迫自己吃了半碗面。向人打听过后,步履蹒跚地往医院走去。好不容易走到医院门口,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地------
“妈妈!妈妈!爸爸,不要走,爸爸------”
“爸爸!不要丢下我和妈妈,爸爸-----爸爸------”
“舅妈,别骂我,我错了------”
“表妹别生气,我去做饭------”
“大嫂,我来洗衣服------”
“放开我!我不嫁!放开我!”
“爸爸!救我!爸爸您在哪里呀?”
柳思宸不停地说梦话,不停地哭喊,杨岱松坐在床边,心揪到了一起,她如此恐惧、如此绝望,通过昏迷中的这些呓语,杨岱松听明白了她在舅舅家里的遭遇,好几次他都想找到柳思宸舅舅家将那一家人狂揍一顿,一个病中的弱女子,不远千里找到了唯一的亲人,希望得到安慰、得到眷顾,可是他们是怎样对她的,做饭、洗衣服、还要被骂,在杨家,一个生病的女佣还会被允许休息,更何况是在亲舅舅家里。看着她哭泣、呼喊、绝望------杨岱松心疼得也快要哭了,他握住她冰冷的手,一次次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前天,秦书远打给他电话说,上次他救起的女孩子昏倒在他们医院了,得了严重的肺炎,问他要不要过来看一眼。他放下电话,急三火四地就赶来了,到现在已经三天三夜了,他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听着她的梦话、看着她流泪,他那么想将她抱在怀中,告诉她不要害怕,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她的样子,让他想起他的爱妾,娇美、柔顺、视他为天的绿荷。总是柔情似水地的靠在他怀中,希冀得到他的爱护,她胆子很小,有时候也会梦中惊醒,每次都是他抱着她说些安慰的情话,她才可以放心地睡去。现在这个女子,不光是说些梦话,还有哭喊,她经历了些什么?让她如此恐惧绝望?
因为是复发,所以比上次来得更凶猛。持续的高烧,她的面孔几乎变成了酱紫色。杨岱松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病成这样的女孩子,战场上血淋淋的场面,从来没有让他心生怜悯,可是面对眼前的柳思宸,他却因她的生死而紧张得不知所措。
“书远,她有危险吗?”杨岱松紧张地问。
“应该不会,我已经给她注射了抗生素,这几天是发病的高峰期,我会加大药量,只要看护好,就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
“这就好。”杨岱松心神不定地说。
“岱松,你很紧张她。”秦书远看着他的眼睛说。
杨岱松有些尴尬,摸了摸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这么柔弱的女子,我觉得怪可怜的。”
秦书远笑了一下,故意调侃地说:“怕是一见钟情了。”
“别瞎说了,你都不知道她一直在做噩梦。”杨岱松正色道。
“做噩梦?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秦书远奇怪地问道。
“我只知道她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来南岭投奔舅舅,听她的梦话,好像在舅舅家里过得不好。”杨岱松皱着眉说。
“她的舅舅在南岭?如果是这样,那么可真是过得不好,不然怎么会让她一个人昏倒在医院门口呢?”秦书远同情地说。
“是啊,生着病还要做家务,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舅舅?”杨岱松生气地说。
“算了,岱松,你也不要生气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秦书远劝道。
杨岱松点点头说了句:“我知道。”
第四天早晨,柳思宸终于醒来了,她第一眼就见到杨岱松站在床前,关切地看着她,她努力对着他露出一丝微笑。杨岱松激动万分,大声对门外喊道:“书远,书远,她醒了,你快来!”秦书远急忙走进病房,给她诊察了一番,说道:“不错,正往好的方面发展,小姑奶奶,你要再不醒,可就苦了我了。”说着摇了摇头,故意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柳思宸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又咳了起来。杨岱松连忙说:“你这家伙,胡说什么?看,又咳了。”
“嘿!白眼狼,真是忘恩负义,听这声音好多了,别在这瞎担心。”秦书远笑着说。
杨岱松一听,拍着他的肩膀说:“秦大医生,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我听出来了,别看她还咳着,声音不一样了,别说你这医术还真不一般呢,真的感谢你。”秦书远和他握握手,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一眼柳思宸,再看看杨岱松,神秘地一笑,摆摆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