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月色正浓。
如是一路都沉默的跟在月初身旁,此时却忽然低声说道,“长安很大,我在哪里寻你?”
月初看他一眼,他微垂眼帘,长黑的睫毛纹丝不动,乖顺无比。
他居然是认真的。
月初只好对他说,“你知道望月楼吗?望月楼的东北角有一处小阁楼,阁楼上有一扇小窗,上去后,可以俯瞰整座长安,我经常去那里。”
“长安最高处,”他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柔和,“我会去找你的。”
月初看见给他准备的宽松衣物下又平添了几处已经干涸的伤口,触目惊心,丑陋无比,又侧头打量,才发现他本就嘴角青紫的脸上有添加了几处瘀伤。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拿起望远镜观察巡逻的情况。
突然,如是一把抱住了她。
月初全部注意力都拿来收敛心神,努力用意识观察周围的情况,猝不及防被他环住,一时无法挣脱。
在他泛苦的人生里,这也许是唯一的一口糖了。
月初还是个姑娘,瞬间头脑一片空白,耳尖乃至整个身体,都染上粉红色。他温暖的鼻息蹭在她的脖颈,动作又温和又湿润。月初却全身都在发抖,她被他的反复无常吓了一跳,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在黑夜里无比响亮。
少年这一巴掌挨的不轻,却丝毫没有动摇半步,反而嘴角挂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在黑夜中有些诡异,像是一尊微笑的石像,他的脸实在太过于惨白了,“他们建宁侯府过的如此体面,是踩在多少安邦卫的尸首爬上去的,不过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也会明白他所作的一切,对于一个帝王而言丝毫没有一点意义。”
惊悚感持续很久才褪去,月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脖子后还是方才如是的气息,带着几分真正属于他男人的气息。
月初瞪了少年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如是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又或许他已经失去了表情控制,紧张如此,开心如此,害怕也如此。
突然马蹄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两人都是一惊。“你安排的?”如是看着几十米外扬起的沙土以及隐隐绰绰几百匹战马的势头有些不知如何回应,月初也是一脸茫然,她拱肩示意自己一无所知。
她哪里有这么个本事,她最多用打血祭控制几个古兰小兵,还能招来天兵天将不成?
待到马匹越来越近,月初才看清楚这只怕是一群沙匪。
简直天助我也。
月初刚想带着如是乘乱从一旁逃离,却看见一匹马就堪堪停在了她正前方。
“月初,久违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的可怕,听上去很是奇怪,月初却丝毫不感觉害怕,只是有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此人刚说完就一把将她提上了马,如是则被丢在了一旁,他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加上他腿脚不便,哪里追的上训练有素的马匹,不一会儿整个人消失在马蹄扬起的灰土中。
月初在马上倒吸一口凉气,她方才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后方人的脸,他的小兵高高举着火把,火光将他奇形怪状的脸照的明明白白,她从没见过这么可怖的面具。
那张面具布满鲜红的斑点,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有一张奇怪的笑脸,上面的嘴咧的太大了,显得整个轮廓诡异无比,似笑似哭,两颗尖利的獠牙露了出来,毫无悬念的一张恶心又丑陋的脸。
“你……?”月初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已经问不出她想知道的内容,这个沙匪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为什么说“久违。”
正在面具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他斜后面又冲出来一匹毛色光亮的骏马,马上的这个人骑得飞快,迅速跟上了他们,他带了一个哭脸面具,真正是一张哭脸,没有一丝笑意。
看到那张更加骇人的脸,月初几乎是立即就想起了噩梦中的恶鬼,她吓得差点抽过去。
待马匹并肩,那人忽然伸手,不容抗拒的一把将她抓了过去。他浑身都是坚硬的铠甲,双手却有血肉之温,那是唯一没有覆盖铁片的地方,他的左手放开缰绳,轻柔的摩挲过她光滑脸颊。
月初想着,完了。
但并没有想象中猥琐的抚摸,对方居然伸手就捏起了她的脸,她细嫩的皮肤上瞬间就掐出了一块红。
她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任凭他面具下的目光和此刻温热的手指,同时在她脸上停留。一种猜测瞬间击中她,反胃和害怕化作了不可思议。
“还没认出?”面具后的声音有些不悦,但是隐隐有些笑意,他用另一只手勒马,同时左手也放开了她的脸。
她不敢相信,才发现周围的马匹都开始环绕着两人停下,而之前的那个抱住她的男人,她也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心中萦绕了许久的名字,让她空着脑子脱口而出,“许云出。”
“嗯哈?没大没小的疯丫头,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你可闯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