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些手持武器的骑士们真正行动起来时,洛林才发现自己想错了一些事情。
他甚至能在如此之远的地方感觉到那些武器上所携带的巨大力量,能从每个人挥剑或出枪的姿势中看出他们对武器以及格斗技的无比熟悉,更重要的是……他甚至隐约看到了那些武器上有晶莹的光辉亮起——代表着魔器的光辉!
艾尔缇娜与他提过这种比武的残酷性,这就如同真正战场上的战斗,随时都有人可能殒命,然而这两个伯爵家族各派出了五名圣棺骑士来进行这场只为名誉的赌斗!
这些已经越过五阶门槛的战士,在接受了教会的洗礼后,身体强度大到能够比肩钢铁,在狩猎之夜的那片密林中险些将洛林彻底逼入绝境。
这片大陆上并非只有一个宗教教派,然而若是只说教会,人们所能想到的只能是圣弥尔教会。这不仅仅是因为圣弥尔的影响力甚大,更因为他们强大的实力以及某样特殊性。在这片大陆上,若是有战士需要从四阶突破那道门槛,那么除了圣弥尔教会外,再没有什么更好的去处。
原因在于圣弥尔的防护学派魔法具有近乎永久性的效力,更拥有大陆上唯一的绯红骑士和全部由五阶甚至六阶圣棺骑士组成的骑士团,再加上他们在大陆各国的影响力,以及前去晋升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自然成为了战士们心中的圣地。
场中的战况十分焦灼,这些圣棺骑士身上的盔甲以及手中武器都明显并不普通,互相都很难给对方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害,只是由于实力强悍造成了不小的声势,且战斗场面看上去异常激烈,使得这些门外汉的观众们看得极其入神,险些抛弃了自己作为贵族的修养大声叫好。
洛林看得出来骑士们短时间内很难真正分出什么结果,在思考到这些事情后,不免又把目光转向了下方那名安静坐着的白袍青年。
“这件事情有些奇怪。”艾尔缇娜的声音被刻意压低了。
“什么意思?”
“那个青年是之前与你一同参加狩猎之夜的A级猎人,名叫托恩士坦。”艾尔缇娜顿了顿,“他现在是圣弥尔教会的主教。”
“身份有问题?”
艾尔缇娜微微摇头:“虽然比武的规则是至少要有一名教会司铎或者以上的教司在场公证,只涉及两个伯爵家族名誉的小型比武不可能由一名主教来亲自主持。”
洛林思考片刻,想到一种可能:“所以……是对方请来针对你的?”
艾尔缇娜轻轻点头:“大概是。还有那个侯爵,正常情况下也绝对不可能亲自来观看这种没有重大意义的比武,看来对方为了在排面上压过这边付出了不少代价。”
“你之前还说我是天生走到哪都会惹麻烦的体质,现在看来你还要更强一点。”洛林看了她一眼。
“放心,我们的麻烦远远不止这些。”
洛林心想是我的错觉还是你声音里真的有些兴奋?贵族都无聊到有点心理扭曲了吧?
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场中的僵持局面终于迎来了终结。
布列尼家族方的一位骑士被对方骑枪上瞬间爆发的力量贯穿了身躯,当场毙命。
看台上的曼斯脸色铁青。
接着便是以多打少的局面,兰开斯特家族一方的骑士趁胜追击,步步紧逼,很快就形成了完全的优势。
看着这边看台上的观众们都露出了紧张担忧的神情,洛林看向艾尔缇娜:“输了有没有影响?”
“没有,这是布列尼家族自己的事情,和列文雷因特家的声誉毫无关联。”艾尔缇娜说,“兰开斯特家本来就是训练出了很多批圣棺骑士的强大家族,这个结果基本上是注定的。”
“帝国明面上大概有多少这样的骑士?”
艾尔缇娜想了想:“不算六阶以上的话,大概有一万左右。”
洛林感慨地说:“不愧是当今第一帝国。”
“你把法师和圣棺骑士的培养难度想得太一致了,一个三阶法师都要比一个五阶骑士珍惜得多。圣棺骑士的重点其实在于教会的防护学派魔法洗礼,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免疫些伤害,甚至包括魔法的伤害,就算是格斗术和身体素质还不到标准也能量产,最多稍微弱一些而已。帝国和教会的关系一向不错,所以有此底蕴不无道理。”
此时的场中,布列尼家族一方骑士的猩红血液已经洒满了地面,在以少战多的情况下,这四名骑士拼尽全力也只是击伤了对方的一名骑士,自己这边却只剩下最后两人苦苦支撑。
兰开斯特方那名取得首次击杀的骑士再次抓准一个破绽,一枪捅出,将一名布列尼骑士的右胸完全贯穿,那名被戳穿了肺部的骑士发出一声惨叫,就再也没有了声响。
在所有人都以为仅剩的那名布列尼骑士很快就将倒下的时候,那名骑士手持剑盾奋起反击,竟是再次击伤了对方的一名成员,还在三人的猛烈攻击下苦苦支撑了不短的时间,最终受伤倒下,无法再战。
全场起立鼓掌,为胜利者喝彩,更为那名骑士战斗到最后一刻的顽强表现而叫好。
然而曼斯伯爵的面色依然无比难看,这场比武他们输得可以说是一败涂地,最终也只给对方造成了一员重伤一员轻伤的结果,己方却失去了三名伯爵家族也难得的圣棺骑士。
那名白袍青年再次起身来到场地中央,宣判兰开斯特家族获胜,托斯格尔与曼斯也从看台上离开来到场中握手,对于贵族来说,名誉和礼节在某种程度上是比他们的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托斯格尔粗放地笑着:“图拉真阁下说他看得很尽兴,你的骑士们垂死挣扎的样子实在是很有意思!”
曼斯微笑:“上次比武你们折损了四名骑士,这次算是给你们几分薄面。”
托斯格尔用力拍了拍曼斯的肩膀,大笑说道:“我有的是圣棺骑士,耗得起!”
比武结束,双方的宾客陆续离开看台准备离场。曼斯也不再说话,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曼斯,不请我们去你的庄园坐坐?”
布列尼方的宾客们转过身去,便看见那位大腹便便的图拉真侯爵杵着手杖,眼神漠然地看向这边。
曼斯微微欠身:“非常抱歉,我今天尚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暇接待各位。”
“哦?你打算就让主教和我就这么打道回府?好大的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贝索斯那个老狐狸!”图拉真冷哼一声,“你要知道,如果真的是他站在这里,绝不会对主教如此不敬!”
曼斯面色一滞。
“逼宫啊。”洛林喃喃自语。
极为短暂的沉默后,曼斯只得再次行了一礼:“我,曼斯·布列尼诚挚邀请侯爵阁下、主教阁下以及兰开斯特家族的宾客们出席今日晚些时候将在布列尼庄园举办的宴会。”
白袍青年面色平静,温和地说道:“那么今日就叨扰了。”
曼斯竭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不愿在这里再多待一时半刻,转身离开。
洛林看向艾尔缇娜:“你不帮忙说两句话?”
“莉娅又能多吃一顿美味佳肴,不好吗?”艾尔缇娜眨眨眼睛。
站在洛林身旁的洛莉娅甜甜一笑。
洛林叹气,心想这样下去我这兄长的位置真要换人了。
……
……
面对这般逼宫,布列尼家族就算万般不情愿,也最终只得举办了又一场豪华盛宴。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受双方的邀请的一众宾客们都相谈甚欢,托斯格尔与他的好友们更是笑得肆意,只有布列尼家族一方的脸色不那么好看。
在这种场合必须遵守贵族的规则,艾尔缇娜自然得坐在最前的位置,与图拉真侯爵并列,洛林与洛莉娅不能再与她同坐,选择了较为靠后的位置。洛林倒是乐得清闲,不需要与任何人做那些繁琐复杂的社交礼仪,只需要看着妹妹享用美食就好。
洛林忽然发觉洛莉娅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稍远地方的那一桌甜点:“我去帮你拿。”
洛莉娅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啦哥哥。”
洛林微笑,摸摸她的头:“没事的。”说罢起身走向那些堆积成小山的精致糕点。
他前脚刚刚离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洛莉娅面前。
若是洛林回头,立刻就能认出那个面容异常俊美的男子,正是白天搀扶着图拉真侯爵的青年。
青年微微弯下腰,对洛莉娅微笑:“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来自哪个家族?”
洛莉娅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想起洛林白天说的话,于是有样学样回答:“我没有家族。”
“那么……愿不愿意来当我的贴身侍女?”
洛莉娅一怔,摇了摇头。
青年并没有放弃,诱惑道:“只要答应,这样的盛宴我每天都可以为你举办一次。虽然你的出身不够资格当我的正妻,但要成为小妾……绝无问题。”
洛莉娅虽然涉世未深,很少与人交流,但对于他人的恶意有种天生的敏锐直觉,当下有些手足无措地退后两步:“我不要。”
她这一退步,碰掉了某位贵女手上的酒杯,杯中血红色的液体浸透了贵女的半边衣裙,引得她惊叫一声。
人群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那处,骚动立刻引起了艾尔缇娜的注意,当看清那名俊美青年正对洛莉娅步步紧逼甚至将要伸手抓去时,她神情骤变,腰间细剑甚至隐隐泛起了亮光——
一只手忽然从后方温柔地环住了洛莉娅,把她移到自己身后,蹲下来摸了摸受惊女孩的脸:“没事了。”
在四周洒落在地的糕点中央,在众多视线的聚焦之下,洛林起身,看向俊美青年,平静问道:“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