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让我们对山西假酒案的相关背景，作一回眸：

大年初三。闻家质量技术监督局办公大楼，一片静谧。17点40分，传真铃声突然响了。值班人员拿起特急电文，那上面的文字足以震动整座大楼：山西省朔州市发生严重假酒中毒事件……他当即报告值班领导，并将传真件火速送到局长李传卿手里。

人命关天！十万火急！李传卿批示要立即全力以赴查堵假酒，防止事态蔓延。山西省质量技术监督局要全力以赴进行查处，严惩造假、售假者；立即查明有无假酒流向其他地区，防止蔓延。”并决定派副总工程师兼全国打假办副主任叶柏林等赴山西督查督办。

2月3日晚，山西省质监局报告：经审查，有两批可疑白酒分别进入黑龙江和吉林，均用礼品盒包装，标注山西省汾阳市杏花村中杏酒厂。险情就是命令！当晚，国家质监局工作组即要求黑龙江、吉林两省质监局，立即组织专门力量倾力追缴。

2月5口，更严峻的现实摆在所有参与此项战斗的人面前：18点50分，山西省质监局报告，有几十吨装成“红双喜”“好运来”“龙凤呈祥”3种牌子的可疑白酒进入河北廊坊霸州，分别被尹某和杨某购进。霸州邻近北京。假泗一旦进入北京，后果不堪设想。

2月6日凌晨1点，杨某被拘留，查封其存放仓库的可疑白酒。2月7日，尹某被拘留。

截至2月9日，各地质监部门经过昼夜奋战，终于控制局面。善良的人们终于可以露出舒心的微笑。

为贯彻落实江泽民关于加强6酒市场管理，严厉打击制售假酒违法行为的重要指示，2月12日，国家经贸委、国家工商局、围家质量技术监督局等部门，联合召开严历打4制售假冒伪劣酒违法行为电视电话会议。

时任最卨人民法院副院长刘家琛、最高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赵虹、中央政法委副秘书长王胜俊、闻家经贸委副主任张志刚、公安部副部长牟新生、内贸部副部长何济海、卫生部副部於殷大奎、化工部副部长陈士能、轻工总会副会长朱焘、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局长李传卿、闲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副局长计国屏、同务院法制局副局长李适时等出席会议。

李传卿通报了山两等地假酒中毒事件及对流入市场的假酒的查处情况。李传卿指出：要进一步查明假洒流向，要突右检查流通领域中的白酒经销单位，要加强对甲醇生产、经销企业的监督管理，要对白洒实施生产许可证制度……

李传卿，冇着宽阔的胸怀，坚实的身躯。正直、认真、坦率、刚毅，他身上休现了一个领导千部的本色。他提出的这些措施，条条切中要害。

“1·26”大案中的甲醇，均来自陈广义。此人经背加工范围内并无甲醇，但却先后从太原某化肥厂、原平某化肥厂、太原某溶剂厂购进甲醇，仅销枵给文水王青华、王瑞2人的就达吨。王青华是文水胡兰镇农民，一个制假售假惯犯，明目张胆用甲醇勾兑白酒，数量达十吨，销往山西朔州、灵丘、大同、汾阳等地，汾阳中杏酒厂又加以勾兑，瓶装销往外省。

为杜绝生产、经销伪劣酒致人伤亡恶件事故发生，㈣务院七部局曾于1996年9月5日发出《关于加强甲醇及非食用酒精产品管理的通知》。现摘要：甲醇是无色易燃有毒液体，常人门服10克足以致死。必须将中醇作为特殊有毒化学品实施严格管理；甲醇生产企业要在生产、仓储、运输等环节实施严格监督，严防以非正常销售渠道流人社会；严格执行食用酒精生产许可证和卫生许可证制度及国家关于酒精、酒类的标准；对制售毒酒劣酒致人中毒、伤亡构成犯罪的，要及时移送公安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在散发封建气息的土地上，无知和愚昧有时合成一道坚实的篱色。被警方控制的35名犯罪嫌疑人中，除王靑华等个别屡教不改者，大部分人竞平时口碑良好。遗憾的足，这咚人从半商品生产经营，对有关法律却一无所知。

王家堡村村民王某，是将王青华勾兑的毒酒输往朔州、大同等地的主要犯罪嫌疑人。衬长评价王某广小伙子勤劳、能干、乐于助人。”王还在酒坊贴着一幅对联：以和蔼态度待人人人满意，按经济规律办事事事称心。就是这位知道“经济规律”的人，却轻视按法律办事。对他来说，营收执照无义紧要，推销酒主要用两件凭据，一是酒坊照片，稍冇规模；二是自产自销，真实可信。

法肓并非王某人，在文水，牌酒也是酒的观点十分流行。既然胃牌泗是酒，不过用用别家牌子，生产者自然就有底气。如2003年，武汉大学某教授《关于山西省文水县假酒又泛滥》的调查，指出山西假酒出自文水，比前些年造假宥过之向无不及。中央电视台记者暗访后，发现文水某村支书带头造假。可记者向当地个别领导反映时，人家竟说文水古时有武则天，现代出了刘胡兰，文水人不屈不挠，胃牌酒也喝不死人，整它干啥？叫人啼笑皆非。后在国家有关部门和山西衍政府联合督察组抵达文水后，当地政府和有关部门才幵始进行整治。

治病的最好办法是防病，防病的最好办法是提前注射防疫针。防疫针就是要将相关法律、法规宣传给经铐者，还有消费者。

陈广义父子从1991年幵始做甲醇生意，历时7年，甲醇去向鲜冇人问。国家有关部委曾联合发出《关于加强甲醇用广及非食用洒精产品管理的通知》，在这里变成了一纸空文。亡羊补牢，犹未晚！

1998年3月19日，山两贫呂梁地区、朔州市、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分别对4起生产、销售奋逛假酒案作出一审判决，以生产、销售有毒食品罪判处王青华、王晓东、武保令、卨世发、王瑞、杨万才等6人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生产冇毐食品罪，销傺有毒食品罪，生产、销售符合卫生标准的食品罪分别判处武燕萍、贾建有、刘世畚、朱永福等人无期徙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会泽特大甲醇勾兑白酒致死人命案

凡了解云南会泽特大甲醇勾兑白酒致死人命案真相的人，无不深表遗憾而震惊，甚至多年后提起往事仍会不寒而栗。

1996年6月27日，会泽县者海镇玛色卡办事处58岁的农民解兆开，突然感到头昏、胸闷、呕吐，随即双目失明，数小时后死亡。6月28日后，大井乡、者海镇、矿山镇、雨碌乡、马路乡等地，出现越来越多的相同病人，接连发生死人事件。由于死者年龄较大，起初人们认为是正常死亡，默默掩埋逝者，并没意识到一场灾难已经降临。

会泽位于乌蒙山主峰，当时年均收入不足300元。372个村公所、办事处，有134个不通公路。有关部门常用通讯手段是“鸡毛信”一一派专人带上松明、火把，昼夜兼程把一些紧急通知送到群山中的村落……穷乡僻壤，却有许多嗜酒如命之人。

7月10日上午，者海镇会泽铅锌矿职工医院向县卫生防疫站报告：收住3名病人，疑是甲醇中毒；7月11日上午8时，县卫生局又收到大并乡报告：在黄梨、治补、马鞍、仓房等处，发现一种怪病，死亡10多人。

县医院内挤满了人，多是死者亲属，一接触采访，他们都潸然泪下，放声号哭。

县委县政府派出100余名干部职工，组成“鸡毛信”工作队出发了。他们举着火把、打着手电筒，进山挨家挨户敲开农家门，要求立即停饮散装白酒。

情况逐4恶化：7月9円亡15人，14日增至24人，15日增至32人。以后，死亡者又增至35人。

村墟情冷落，凄惨勿欣欢。会泽人在与死神抗争。

这起建固以来最严重的甲醇制成假酒致死人命案，引起了党中央、国务院的高度重视，根据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朱镕基、吴邦国的重要批示，国家质量技术监督局、公安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火速组成联合阔查组，与中央电视台、《中网质量报》记者，赶赴云南。

7月140，曲靖地委行署领导赶到会泽。晚7时，云南省政府领导赶到会泽。会泽县财政划拨的10万经费和2060^斤救济粮到位，地委行署增拨的10万专款到位。

同时，会泽县质监、工商等部门，封査了11个重点乡镇2584个摊点散装白酒230多吨。

事态逐渐得到控制，农民说要是政府晚动手，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公安机关及时把主犯李荣平缉捕归案，29名犯罪嫌疑人也被拘审。

在事实面前，李荣平还振振有辞：“我做过实验，酒很好喝，实验成功后才销。”

现在，就来看看李荣平如何“实验”？

李荣平，矮、黑、瘦，是一个无证经营劣质白酒的惯犯。1996年2月13日，会泽县质监局就发现李用食用酒精和未净化的井水勾兑“白酒”，检测其总酸和酒精两项指标，均达不到当时云南散装白酒标准，随即予以查封，依法作了严肃处理。但李态度恶劣，抗拒处理。他从屋顶揭开石棉瓦，钻进被查封的库房，将被查封的酒精抽走8桶，继续勾兑，然后将井水灌进空桶放回原处，企图蒙骗执法人员。事情败露后被依法追罚4.1万。

李荣平踏进违法经营的一条腿还没拔出，另一条腿又向犯罪的泥淖迈进。

1996年5月16日，他从某化工公司购进12&；斤甲醇作燃料，发现甲醇带酒味，每吨只有2300元，比7500元一吨的食用酒精便宜，便用甲醇、水和香精兑成“白酒”，让他内弟蒋某和一工人试喝。蒋喝的少，体壮，没显中毒。而工人则出现头昏、呕吐症状，经医院紧急输液脱险。这就是所谓“实验成功”。

6月15日，李再次从某化工公司购人甲醇3.3吨，将制假窝点秘密转移新店子办事处徐家地的一个隐蔽处。

甲醇是一种剧毒物质，误饮4-6克致盲，6克以上致死。会泽受害者饮用的所谓“散装白酒”，甲醇含量28克/100毫升，超标700多倍。

李荣平的新窝点在玉米地，像个燃料生产车间，实是一个特制夹壁房。一个角落堆放一些大筛子，搬开筛子才发现墙角有一高不过1米，宽不过0.6米的洞，人进洞，便到了一个藏存大金属罐，无窗无门的造酒车间。

窝点外有两口并。并里漂浮许多发内、霉烂的老鼠。一条塑料管，一头入井，另一头通过屋檐伸进室内。李荣平用水泵把并水抽上，通过皮管引入室内。于6月16日晚用1256公斤甲醇和157讼斤酒精，制成假酒约7吨。

假酒流向四面八方。做贼心虚的李荣平让妻子蒋红梅一边走村串镇卖，一边打探消息。蒋在大井乡黄梨村听到出事消息，星夜赶回。李荣平把剩余毒酒全倒掉，销毁罪证，当夜携妻带子潜逃。

7月！5日，李逃到距缅甸仅120^里的临沧县，准备稍事休息继续外逃。他想：罚款巳交清，把“公家人”稳住，谁也想不到我跑了，即使发现来追，也得转悠两天，而我再有4小时就可到缅甸……李正筹划，猛然一声门响，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便被如神兵天降的公安缉拿归案。

随后，偷学李荣平的“技术”，“批发”甲醇做假酒害死两条人命的彭传云，在家中夹壁墙里被抓获；同案犯李荣平的弟媳徐成兰也被抓获。

假酒害了这么多人，除犯罪分子作案手段隐蔽、会泽地理环境闭塞、信息不通外，还有仆么原因？我们望着云雾迷蒙的层峦叠嶂思索着。

汽车在群山颠簸近两小时，停了下来，前面没路。我们遇到正在修路的近百名油房办事处农民，当了解到其中8个农民的亲人死于假酒时，便与他们攀谈，如不是亲耳所闻，不敢相信下面事实。

张召富老人喝了假酒，中毒后拒绝医治我死也死在家里，这是我家的事，不怪政府。”

见到老人，旧事重提，从他那双酸楚欲涕的眼睛里，我们看出了比海还深的人世艰苦与庆幸。我心沉重，像在一霎时经历半个世纪，但感谢幸运降临于这位老人。

沈庆德老父饮假酒死亡，沈仍将余酒倒了一碗，供在亡父灵前。晚上，沈抵御不住酒的诱惑，将剩洒一饮而尽，即亡。

此情此景，不能不触动人类良知。在粗犷憨厚的村民心灵深处，在这些貌似强悍者的精神一角，一定有一处柔弱的、稚拙的、干涸的地方，需要用法制来浇灌。

45岁的单身汉高朝选死里逃牛。他帮村里抬死人，帮忙就有酒喝。不知不觉间喝了多少假酒，自己也说不清，直到有一天感到头昏眼花才知中毒，经医院及时抢救才脱险。他含着泪说感谢政府救了我，我惭愧得哭了两天两夜，我抬过死人，自己也差点被人抬走……以后+敢每天再喝1斤半，只喝半斤吧……如果造假的在我面前，就一锄头打死他。”

高朝选激动不已，我们仿佛看到淳朴正在撕碎愚昧。

对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谋财害命的歹徒，必须依法从快从严打击，否则，难抚民心。

曲靖中级人民法院审理认为，李荣平、蒋红梅、尹广才、彭传云、陈建武等5犯为牟取暴利，用非食用原料甲醇兑制、销售有毒假酒，造成36人中毒死亡，100余人致伤的严重后果。以生产、销售有毒食品罪，分别判处李荣平、蒋红梅、尹广才、彭传云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销售有毒食品罪判处陈建武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痛定思痛。时隔数载，云南省质监局副局长崔守昌反思这一命案时说广李荣平炮制假酒曾两次被查获，并依法处罚。但李荣平不思悔改，竟变本加厉。由于有关部门未能及时跟踪监督，致使罪犯一再得逞。这些假酒没有合法手续，竟在许多个体经销点乃至供销社畅销无阻。政府有关部门要严把白酒的原料、生产、运输、流通、消费等各个关口，依法履行各自职责，筑起各自的防线才行。”

崔守昌还指出：“治穷必先治愚。愚昧，也使假货有了市场；愚昧，也使那么多农民饮了毒酒致死致残，受了言还不懂依法保护自己。”

崔守昌是个恩怨分明、信义素著之人，他的这番话让我久久感怀。是啊！如不治愚，还将有多少无搴的人们，在今后的岁月中可能发生新的悲剧？但愿他们在不远的将来，都能将愚昧抖落。

湘江见证湖南执法打假的风风雨雨

改革开放以来，湖南执法打假工作的风风雨雨，无不渗人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情怀。仅举一例，就可以小见深。

1998年7月8日晨，地处湘江江畔的常宁市松柏镇工商所来了位中年妇女，一进门就哽咽着说：“我那老头子刘忠友，喝酒把眼睛喝瞎了。”随着哭诉，一起震惊衡州大地的假洒案浮出水面。在三湘四水百姓间享有崇高威望的丁商、质监、卫生、公安等执法部门，驾着保护一方百姓安宁之舟，一举出动了……

中年妇女叫朱承佑。7月40日，一中年汉子用自行车驮着两桶酒，沿街叫卖，其夫刘忠友买了2.5公斤，好杯中物的刘3时就呷了几口，叫晚，又喝二两，不到半小时，就头昏脑胀，视力模糊。第二天早起，就近在个体诊所输液，两天过去仍不见好，反而加重，便到水口山矿务局职工医院治疗。经诊断为甲醇中毒，左眼失明。

如果说，刘忠友还残留一只眼睛，尚能感觉一5这丰富多彩的世界，那么66岁的阳政炳、75岁的阳政建就没那么幸运，他们将在黑暗中痛度余生。两位老倌子都是松阳村村民，自述喝了三两，从喝酒到双目失明只有四五个小时。悲剧就这样在毫无防备情况下发生，无法挽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