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中心?”车子停在大门口等待放行的时候,魏青瞥见门口的石头上正刻着这几个字,心生疑问,不禁念出声来。
“嗯,看位病人,东墅那位。”陈寅对着正拿着登记本佝偻着腰从车窗向里望的保安说道,
“麻烦这边登记一下。”保安将登记本递到陈寅手上,只见他飞速的画着什么,没几秒就将本子还给了保安。
那个保安先是一愣,继而是目瞪口呆,然后才想到要放行,他转身对着保安室里另外一位保安,说道,“放,放,放行!”原来他是个结巴。这样的人能都能做保安,看来这个医院真是够容纳百川的。
车子经过前面中规中矩的门诊楼、实验楼、综合楼、住院楼,最后停在了一个有些隐蔽的小院内。如果不是从医院正门进来的,眼前这景象完全看不出这是在医院里。
小院不大,却格外的干净,整洁,一幢二层小楼颇向从诗书里搬出来的,如果那些穿梭其中的医生护士穿着一袭白纱衣悠悠前行,会更显得人物合一。
陈寅先下了车,然后给魏青开门,颇具绅士风范。魏青有些不习惯,都是同龄人,何必如此多的礼数,不合她这个年龄和阅历该有的洒脱。
“如果你不愿意一起上去,可以在院子里等着。”说罢,他便独自上了楼,像是断定魏青肯定回答,“不愿意。”
魏青的确是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她又有那件事是愿意做的呢。她环顾了一下小院,目光落在一个开满了菊花的拐角处,各色各样,品种繁多,争相盛开着。她一直觉得菊花是冬天来临的征兆,让她很不喜欢,但现在,她竟有了别样的感觉。
她走上前去,菊花远看只有一隅,近看却有一大片,只是被稀疏的竹子遮挡罢了。在菊中间,有条蜿蜒小道,魏青无趣,便沿着小道向前走,大概走了五十米,便到了菊花一侧,竹林深处。一方石桌,几个石凳。一个人身形消瘦的女人正背对着她端坐着。
“今儿来的这么早,还没到打针的时候吧?”那女人微微欠着身子,侧过头来,面带笑容。
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她脸上仍旧挂着笑,一点歉意的神色都没有。反倒是不急不慢的站起身,向魏青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到这边坐吧,”
魏青木讷的向前,和那女人坐在一起。很近,魏青都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似药香,细细闻,又不是。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如此优雅从容,如果不是她身上的病人服,魏青都能将她误认为是天上的仙女跌落在人间。
她拉过魏青的手,像是在和邻居孩童聊天似的,“你这么瘦,要多吃一点,长的胖一点。男孩子都喜欢有肉感的女生。”
她的皮肤白的通透,比魏青还要白,又不似惨白那种。头发梳的盘整,一定是一位持家有度,贤妻良母。她的手很细腻、很软,摸的魏青心神安定,一点拘束甚至是排斥的心理都没有。魏青喜欢她,就在这。
“你的眼睛很漂亮,大大的,很有神,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像晚上挂在天空的星星,鼻子小巧笔挺,嘴巴微微上翘,额头光亮,嗯,你是个温柔单纯的女孩,以后你一定会幸福的。只是......”女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单手撑着腮,沉思着。
魏青疑惑了,难不成她会算命?
她摸了摸魏青的头,眼里含着满满的爱。
她有老年痴呆?不会把自己错认成她的女儿了吧,魏青有些坐不住了,“阿姨,我是......”
“孩子,单纯是把双刃剑,切忌不要傻得一无所知。经历的苦难最终会结出最耀眼的花。”
“妈,你跟她讲这些,纯粹浪费口舌,她那么笨,听不懂。”陈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
魏青看到陈寅,蹦蹦跳跳的跑到他身边,刚要跟他说说发生的事,突然想起,妈?他叫她妈?!我的妈呀,这是啥情况。
“你来了?”那女人平静的站起身,面带着笑。
“我来,你就没有一点点惊讶,或者责备吗?”陈寅紧紧的握着拳头。
魏青抬头,陈寅的脸由于紧张、压抑,显得异常的冷。
女人挪了挪步子,坐在刚魏青做的那张石凳上。“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来看我,但是我一直在等你,一直等,而你一直没来,那种心情,随着时间消逝,慢慢的也就淡了。”
“淡了?你说真是轻巧。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没来?”
“你的性格我最清楚,再坚固的笼子也禁锢不了你。你是自由的,愿意与不愿意只在你一念之间。”
“父母命不可为,我真是够傻的,原本还想着,就听你们一次,就那么一次。我竟......”无奈的笑飘在魏青的头顶上,让她摸不着南北。
“我想,你不是到这来跟我理论的吧。”女人指了指魏青,“她是你女朋友?”
魏青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条件反射似的,手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女人见她这副模样,淡淡的笑出声来。“和我年轻的时候好像呢。”
临走之时,女人把魏青叫到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旧照片放在魏青的手上,上面是2个笑的灿烂的男孩,只见其中一个脏兮兮的男孩一只手抱着篮球,一只手搭在另外一个穿的整洁的男孩肩上。
女人刚想说什么,那边陈寅催的急,便作罢了。她与魏青并肩走到车旁,拉开车门,让魏青上车,并让她以后没事的时候多来这。
女人走到陈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对她,她是个好女孩。”
车子远去,从竹林深处走出一个人来,“他长高了,壮实了,看起来沉稳了很多。”
“就是啊,时光真是飞快啊。”
一个小护士匆匆跑来,“夫人,原来你在这,小少爷在楼上等你好一阵了,迟迟不见你上去。”
“嗯,他已经走了。”
车里,陈寅从魏青手上抢过照片。看了一眼,就扔给她了。
“这个脏兮兮的男孩是你吗?”魏青指了指照片中那个抱着篮球的男孩。
“嗯,”
“那,这个是不是陈鑫?”
“嗯,”
“你们那个时候应该只有七八岁吧,”魏青继续问道,
“嗯,八岁。”
“那......”
“一次性说完,我没那么多的耐心。”这是他在魏青面前第一次表现出这种负面的情绪。
“我想知道你们俩什么关系,为什么阿姨要将照片放在自己的口袋里,随身带着,为什么阿姨要住在这个康复中心,她生病了吗,生了什么病,为什么你不回来看她,还有,你一直和陈鑫从小长到大的吗,他每个暑假的去向你都知道吗?”一口气说这么多,魏青差点背过气去。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只能回答一个问题。”
魏青思忖了一会,郑重的回道,“那就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也许是这个问题太过简单了,他两眼放着光,痞痞的笑道,“这么关心陈鑫,不会是暗恋他吧?我可告诉你,喜欢他的人排着队呢,就你,瞧瞧,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的,还是边上去歇歇吧。”
“你刚答应我的,回答我一个问题的,可不能耍赖。”
“好,但是,这个故事太长了,想听的话,晚上住我家,我开心了,就回答你。”
“你,卑鄙无耻的小人。”
“好,从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现在就去我家,晚饭你烧给我吃。”
“让我下车,”
“师傅,别听她的,她胆子大,但还不至于敢跳车。径直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