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穿着一袭深蓝色刺绣妆花裙斜坐在长椅上,虽已年近四旬,却依旧肤如凝脂唇红齿白,丝毫没有白玉想象中徐娘半老的风韵与姿态,却又比二十余岁的姑娘多了些沉稳与端庄。
“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刚才我在凤栖宫里看见的白玉,”长公主的声音温润如玉,起身虚扶了白玉一把,“本来今日皇后设宴,本宫是不打算来的,但本宫听闻白氏噩耗,又听闻白氏之女入宫,加之江湖传言,本宫实在好奇得紧,便想来一瞧究竟,白玉姑娘果真没让本宫失望。”
听到“江湖传言”四个字,白玉心头一颤,目光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果真,又是冲着她的身世来的。所幸长公主性格直率开门见山,也就省了白玉很多功夫去猜她的心思。
“长公主既然都说了是‘江湖传言’,又何必当真?也就是因为这‘传言’,我白氏才惨遭灭门,臣女恳求长公主莫要再提起臣女的伤心之事。”
白玉知道,能辅佐幼帝平安长大并能顺利功成身退的长公主定然是城府深不可测,所以她在长公主面前耍小聪明或小技俩完全就是自寻死路,与其同她纠缠不清,倒不如直截了当。
白玉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却让旁边的邵长歌胆战心惊,就在她欲开口替白玉求情开脱时,被长公主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你这小丫头,是真不怕死?”长公主与寻真对视一眼,轻笑着摇头道,“方才你在凤栖宫那样放肆,就不怕皇后治你一个大不敬或犯上之罪吗?你可知你刚才的一番作为,会将前朝后宫多少双眼睛都引到你身上。”
“怕,臣女当然怕,但事关皇家尊严,臣女不得不这么做。”白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长公主撒了谎。
“你不怕,因为你胸有成竹,知道最坏的后果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保住什么。”长公主用深邃的目光看着白玉,似乎能洞穿一切,面上却笑意不减,“如果成功了,你不仅可以赢得皇后的赞赏,更可以保住你想保的人,若失败了,顶多是受些皮肉之苦,昭贵妃迟早会把你救出来,本宫说得对吗?”
“长公主睿智,白玉自叹不如。”
白玉虽知长公主不简单,却不想竟被一语道破了心思,看来她们在百花宴上的一举一动皆被长公主收在了眼里。
如此一来,白玉更不敢放肆,只得敛衽而跪,垂首道:“臣女僭越,还请长公主责罚。”
“皇后都不罚你,本宫就更犯不着了。”长公主示意寻真将白玉扶起,拂袖转身道,“本宫喜欢你,更是欣赏你的勇气,所以你不用怀疑本宫寻你来的目的,凭本宫在皇帝和朝堂之中的份量,你们白氏的传说对本宫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本宫叫你来只是想提醒你,以后做事万不可如今日般鲁莽,勇气可嘉是好事,但无端逞能只会给你招致杀身之祸,另外,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报应,你护她一次,不代表能护她第二次,有些人,是喂不熟的。”
长公主眼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对白玉的一番话似是劝诫,又像是警告,但长公主口中的“她”是谁,白玉心知肚明,因而心里又多了几分打算。
“对了,还有一事,”长公主走远几步又突然回头,冲白玉笑道,“本宫觉得与你甚是投缘,沈溯也同你差不多年岁,过几日本宫会向昭贵妃递帖子,让她许你来公主府小住几日。”
“是。”白玉虽不甚明了长公主话中何意,却还是应下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唯是也。
待长公主走远后,白玉才松了一口气,身旁的邵长歌却激动地拉着白玉晃来晃去。
“白玉啊白玉,你说你这是撞了什么大运,难怪人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福气来得也太快了!嘉敬长公主的意思,不就是想撮合你和长乐王吗?你要是真的嫁进了公主府,就真的是再也没人敢拿你怎么样了!”
“行了行了。”白玉哭笑不得地弹了弹邵长歌的脑门儿,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堂堂丞相府千金,张口闭口就是嫁人,害臊不害臊,你这么着急,莫非是心里有人了?”
白玉朝邵长歌眨眨眼睛,双手环胸佯装思考道:“让我猜猜,哦,一定是二皇子!”
“你胡说!”邵长歌本以为白玉只是开玩笑,却不想一下被说中了心思,小脸刷得一下红到了脖子根,转过身去同白玉赌气。
“我可没有胡说,刚才在百花宴的时候,你的眼睛就像是一条小尾巴一样紧紧追着二皇子,我都看见了。”白玉歪头看着邵长歌这副娇羞的模样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走过去扯了扯邵长歌的袖子道,“好啦,喜欢一个人又没有什么错,何况你们两个一个是相府千金一个是贵妃之子,门当户对,又从小一起长大,以后在一起也很正常。”
听白玉这么说,邵长歌这才转过身,撅着嘴佯装生气道:“以后你要敢再这么取笑我,我就去找皇后娘娘告状,让她打你板子。”
“是是是,臣女再也不敢了。”白玉装模作样地向邵长歌行了个礼,却又趁她不注意伸手揉乱了她额前的碎发,然后拔腿向前奔去。
“好你个臭丫头!给我站住!”邵长歌咯咯一笑,也顾不上整理便向前追去。
白玉在花园内左拐右拐,突然看见了远远朝她方向走来的傅安擎,灵机一动,站在原地朝邵长歌做了个鬼脸道:“长歌快来追我!要是追不上,可就打不成我的板子咯。”
白玉说完就朝傅安擎的方向跑去,邵长歌只顾着追白玉,丝毫没有发现拐角处的傅安擎,待她跑近时,白玉突然躲在傅安擎身后,又假装站立不稳将傅安擎推了出去,让邵长歌和傅安擎撞了个满怀。
“长歌姑娘,小心!”傅安擎虽然也被推了个措手不及,但毕竟有功夫在身上,还是伸手扶住了趔趄不稳的邵长歌。
两个人四目相对,让邵长歌又红了脸。
“二皇子安好。”邵长歌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地朝傅安擎行了个礼,一边还不忘瞪白玉一眼。
“二皇子,长歌姑娘,臣女突然想起昭贵妃还吩咐了臣女一些事情,就先告退了。”白玉给邵长歌使了个眼色,嘿嘿一笑,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