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上的鼠人仍信心十足的等待着,他们知道,就算一个人奴都不站出来,那些汉奸也会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检举揭发。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只要有利益驱使,就会有背叛的。
这时,一个黑铁盔甲鼠人慌慌张张地跑上了晒谷场,在黄铜盔甲独眼刀疤鼠人耳边,惶恐不安地汇报着什么。黄铜盔甲独眼刀疤鼠人气得胡须乱颤,尖尖的牙齿发出“嗬嗬”的喘息声,皮鞭一挥弹起一地的尘土。
“八格,居然敢到统治区的村子里杀人。”
“八格。闻出什么来了没有?”
黑铁盔甲鼠人摇了摇头。
“八格。这些天行者越来越猖獗了,以前只是躲在丛林里,食不果腹;现在居然敢溜到统治区杀人了。查,把花名册全都拿出来,一家一家的查。今天没有查清楚,所有的人奴都不许回家。”黄铜盔甲独眼刀疤鼠人一声令下,一群鼠人刀剑齐声出鞘,把人群团团围住。
晒谷场下的人群有些恐慌了,几个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但哭声马上就被捂住了,她们的父母唯恐这哭声惹恼了鼠人,招致飞来横祸。
一两个妇人偷偷地看向躲在云逸母亲身边的墨羽,那眼神里有希望、怜悯、无奈,更多的是对生命的渴求。
很快,花名册被搬了上来,鼠人开始挨家挨户清查。点到名的站到晒谷场的另一侧去,鼠人希望借此筛查出外来人员。
墨羽虽小,但他已经看明白鼠人要做什么了,心里犹如十五只桶打水——七上八下。他想偷偷地溜出去,但晒谷场周围已经被鼠人团团围了起来,所有鼠人的刀剑均已出鞘,戒备森严。
云逸母亲一手牵着云逸,一手牵着墨羽,心里同样紧张不安。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云万成。一老两大一小。”鼠人已经开始点名。
赵秃子没有找到,协助辨认的是从隔壁村征遣过来的两个汉奸,防止有人蒙混过关。
云万成夫妻俩人搀扶着老母亲,牵上儿子,依照指示,一家四口走到了晒谷场另一侧。
“云中强。两大两小。”
……
“云中勇。两大一小。”云中勇就是云逸父亲的名字。此时晒谷场这边的人已经少了一半。
云逸母亲不敢多犹豫,一狠心牵起墨羽就走。
“站住。”
一个黑铁盔甲鼠人叫住了云逸的母亲。云逸母亲一哆嗦,松开了墨羽的手。
人群中有村民看清了墨羽的脸,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你家还有一个大人呢?”黑铁盔甲鼠人问道。
云逸母亲这才又慌乱地重新牵起墨羽的手,怯生生地回道:“年前出远门去了,到城府备过案的。”
黑铁盔甲鼠人仔细在花名册上瞧了瞧,云中勇名字的旁边果然有“远足”二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云逸母亲觉得有些窒息,赶紧牵了墨羽,快步走向晒谷场另一侧。
晒谷场上人渐渐少去。
云逸想抓住母亲的手,可他不能,他明白母亲的心思,保护天行者是每一个人类的责任。云逸悄悄地在人群中移动脚步,不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晒谷场上显得太突兀。
云逸也想过去冒充那些上午被食人鹰猎食的孩子,混进别的家庭,鼠人一定不会发现。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谁家少孩子,除了云朵。可云朵的父母已经惨遭杀害,自己单独站出去冒充,肯定会被鼠人盘问的。只要一开口,鼠人就会发现自己是个哑巴,那些汉奸肯定会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查出事情的真相,反而会害了母亲和墨羽。
正当云逸彷徨不安的时候,一只大手握住了他。是云中全,他自己那调皮的儿子被撂在了一旁,眼眶中泪水直打转,云中全是要放弃自己孩子来换云逸。
云逸摇了摇头,上午在麦田里拾麦穗的时候,他俩还在一起嬉戏。云中全的儿子虽然老是对自己恶作剧,但那都只是一些小孩子间正常的打闹。云逸挣脱云中全的手,一个侧身躲开了,他不能让另一个孩子再去承受自己刚才的痛苦。
“云中全。两大一小。”
云中全叹了一口,牵起老婆儿子走了出去。
“云中义。两大一小。”云中义就是云五伯。云朵为救自己被食人鹰叼走,云五伯夫妇为救天行者引开鼠人惨遭杀害,此时晒谷场上鸦雀无声。
不少人都看向云逸,希望他走出来。只要他走出来,一定会有不少乡亲勇敢地站出来帮他做假证的,说他就是云五伯家那幸存的孩子。
云逸母亲没有抬头去看他,知子莫若母,她一开始就明白了云逸的心思。这孩子打小做事就踏实,不会去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
晒谷场的人越来越少,云逸孤零零地站在场中央,影子被火把拉得长长的,一直伸到了晒谷场另一侧母亲的脚下。云逸母亲蹲下身子,轻抚着影子的头顶,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本来就是一个性子柔弱的人,前些年虽也夫妻恩爱,但一直没怀上孩子,日常少不了公婆的白眼。
后来,老天保佑,意外抱养了一个孩子,哪知这孩子却又聋又哑。公婆去世后,孩子也拉扯成半大小子了,她本以为日子会好过一点,偏偏这个孩子又是个异能者。
虽不是亲生骨肉,但这十几年建立起来的感情却是真真切切的,总不能真到鼠人那儿去揭发举报吧。夫妻俩打听到这世上有一种治愈异能的偏方,服用后能使异能永不显现,就立马让丈夫动身去找寻,这一走就是大半年。
这大半年里,变异凶兽多次袭击村子,每次都有村民丧命。村里的狗汉奸赵秃子又欺负她家只有孤儿寡母两人,隔三差五就来骚扰,开始还威逼利诱,最后竟想霸王硬上弓。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强忍着悲伤,不让鼠人发觉,但这一切又怎么逃得过儿子的眼睛呢。
云逸虽然又聋又哑,但心里却明亮得很,心思比一般成年人都还要细腻敏感。俗话说,母子连心,这一切云逸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母亲越是悲伤,他越是要表现出坚强,至少,不能让母亲看见自己的怯懦和眼泪。
终于,晒谷场只剩下了云逸一人。
“小孩,天行者?”黄铜盔甲独眼刀疤鼠人一把封住云逸的衣领。
云逸不能开口说话,一开口就会把自己暴露。不仅母亲的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东流,而且以鼠人残暴的本性,还会白白搭上几条性命。
“说,你是不是天行者?其他人去哪儿了?”
云逸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颤栗,眼里多了一丝决然。
“说话,其他天行者躲哪里去了?”
云逸昂起头,牙关咬得紧紧的。
云逸的沉默终于把黄铜盔甲独眼刀疤鼠人给激怒了,一马鞭抽了下去。
鼠人本就异于人类,天生神力,这一鞭子就是个成人也抗不下来,更何况云逸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啪!”
钻心的疼痛也彻底把云逸心底积蓄已久的火焰点燃了。他回想起变异凶兽袭来的一幕幕,云朵被食人鹰叼走时无助的眼神,云五伯夫妇的惨死,自家房屋垮塌时母亲的无助,还有这半年母亲受到的屈辱。一个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瞬间充斥着每一寸肌肤——只要不死,就一定要把这些害人的凶兽和鼠人全部杀光,为云朵一家报仇,为自己报仇。
“啪!啪!啪!”
仇恨点燃了云逸的斗志,鞭子抽打在他身上,他哼都没哼一声。猩红的双眼,倔强地盯着黄铜盔甲独眼刀疤鼠人,他要记清这里每一个鼠人的样子,做鬼都不放过他们。
黄铜盔甲独眼刀疤鼠人见一个小孩都不能收服,下手便更重了,没几鞭子,就把云逸打晕了过去。
人群中,墨羽的手和云逸母亲紧紧握在一起。几个村妇也挡在她身旁,生怕她闹出什么动静来,吃了鼠人的亏。
其实,当云逸母亲选择墨羽的时候,她就已经料想到了这一切。当鼠人鞭打云逸的时候,她的心也在滴血,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冒出来告诉自己——要坚强,为儿子报仇,杀了这些鼠人。
鼠人见再查不出什么来,很快就草草收兵回城了。昏迷不醒的云逸也被一个黑铁盔甲鼠人扔在了六蹄角马背上,一并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