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村口,村子里遍地狼藉。低矮的房屋被掀得东倒西歪,晒场上的麦子被踢得到处都是,锄头箩筐散落在路两旁,到处都是殷切的呼喊声,几只狗瑟瑟发抖地夹着尾巴对天空汪汪直叫。
不断有人跌跌撞撞地从四面八方跑了回来,有的抬着木头修葺倒塌的房屋、有的奔走帮扶伤者、有的找寻失散的亲人、有的坐在残垣断壁上伤心地哭泣……
每一次变异凶兽觅食,都是人类最绝望的时候。
变异凶兽体型巨大,牙尖嘴利,凶恶成性,它们成群结队地发动突然袭击。长臂巨猿胳膊长五米,能轻而易举地把一个成年人抛到百米开外。金毛巨狼牙长两尺,能刺穿脸盆大的水杉树干;食人鹰快如闪电,双翼展开可以覆盖一座房屋;吸血蝙蝠长半米,惊悚的尖叫能振昏一个成年人;三眼铁甲野猪力大无穷,能直接撞穿墙壁……
就连森林里最普通的大脚鸡都高达一米五,锋利的嘴喙长八寸,啄得石头直冒火星,如匕首可以轻易刺穿人类的胸膛。
人类在这些变异凶兽面前,显得那样渺小,那样微不足道。就像千年之前人类主宰地球时,猫鸡狗鸟面对人类那般弱小、毫无反抗之力、任由宰割。
更为凄惨的是,经过数千年的变迁和鼠人严禁,人类曾引以为傲的强大文明和科技都泯灭在了时间的长河里,人类仿佛又回到了新石器时代。
“大壮,大壮,你头受伤啦?”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背靠断墙坐着,满脸泪痕,殷红的鲜血顺着头发浸湿了衣裳,身旁一个妇人倒在血泊中。
“婶儿……我娘她……”胖胖的小男孩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小哑巴娘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妇人抱了起来,手指一探,妇人气若游丝。小哑巴娘机警地环视四周,犹豫不决地对大壮说:“大壮,去外面看着,有任何人靠近就大声叫我。”
胖胖的大壮虽然有一些疑惑,但他毕竟还小,慌了神,没什么主见,依然照吩咐走出了废墟。
大壮刚一转身,小哑巴就将白皙的小手伸向了母亲怀中的妇人。
“等一下。”云逸娘隔挡了一下,再次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之后,她转了转身,背朝路口,挡住儿子小小的身躯,再将大壮娘血肉模糊的衣服撕开,冲儿子点了点头。
两条切痕横向划开了妇人的背部,一寸多深,污血凝结成块已经戗住了伤口。估计是妇人在逃亡的时候被食人鹰从背后抓伤,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被食人鹰抓走,死里逃生。
小哑巴莲藕般白皙的小手如天使抚过,污血缓缓被挤出,血渍滑落慢慢长出了新肉,裂开的伤口渐渐向中间愈合。密密麻麻的汗珠涌出了云逸的小脑门,原本红润的脸蛋慢慢变得苍白无色。
“大壮,你过来。你娘没事了。”云逸母亲招呼着,“给你娘找个暖和的地方躺下,再给她弄点吃的来。”
大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呆呆地看着云逸母亲。当他听见自己母亲微微的咳嗽时,欣喜的泪水才夺眶而出,赶紧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千恩万谢。
小哑巴看着大壮受伤的头,忍不住再一次伸出白皙的小手,看见母亲严厉地朝他直摇头,又不得不把手缩了回来。
草草安顿了大壮母子,母亲背起小哑巴朝家走去。
“娘,云逸不累,云逸只想帮大壮哥哥治伤。”云逸嘟着嘴,在母亲背上还比划着闹情绪。
母亲把小哑巴放了下来,蹲下身子,慈爱地抚摸着苍白的小脸蛋儿,严厉地轻声批评道:“儿啊,大壮头上只是小小的擦伤,过几天就会好的,没有性命之忧。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让人知道你有治愈的异能。不要相信任何人。听见了吗?”
小哑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村子里还有很多伤者,但都不严重。大部分伤者都是食人鹰来袭逃跑过程中自己扭伤了脚或撞破了头,没什么性命之忧。小哑巴的娘也就没让他再用异能去救治伤者了。
村子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偶尔还能看见几块被食人鹰吃剩的肢体。
“云顺他爹,云顺他爹呀……”一名白发老太太对着天空嚎啕大哭,身后儿孙更是哭成一片。老太太声声凄凉地哭诉着,“天杀的黑老鹰,不去吃那些挨刀的鼠人,不去吃那些坏透了的汉奸,为何要抓云顺他爹呀?他爹一辈子老实善良,与人为善,敬鬼神,敬自然,死了连尸身都没留下,呜……”
小哑巴的娘叹了一口气,又偷偷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朝前走。变异凶兽袭击村子的事时有发生,人类却无能为力,连最基本的自我保护都做不到,因为鼠人禁止人类使用凶器。
自从鼠人统治地球后,销毁了兵器,哪怕一把家用菜刀都是被改良过的,更别说可以对抗变异凶兽的弓箭刀叉了。所有的人类被禁止传习科学知识和工艺技术,热武器更是在地球上消失快一千年了,人类又回到了新石器时代。
地球陆地上森林覆盖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为变异凶兽提供了良好的生态环境,凶兽数量比人类还多,袭击人类的事早已司空见惯。
鼠人统治着地球,奴役着人类,向人类征收大量税赋,承诺保卫人类疆域安全的。但鼠人朝廷腐朽,贪官污吏只知道鱼肉人类,骄奢淫逸作威作福。上行下仿,镇守边疆的鼠人哪里会为了人类去同变异凶兽殊死搏斗呢?
每一次变异凶兽来袭时,鼠人将士也就是鸣一下号角,示警一番而已。甚至很多时候,鸣号示警也只流于形式,往往变异凶兽都已经冲进了村子,号角声也没能及时响起。
突然,小哑巴娘楞了几秒,全身像被雷电击中,一下子绵软无力,任由小哑巴从背上滑落下来,自己哭着跑了起来。
小哑巴抬头,发现不远处自己家的房屋已经全部倒塌,茅草被抓得到处都是,成了一片废墟。走近了看,一条血渍从院子延伸到屋内,倒塌的茅草屋顶被一大滩血渍染红了。
邻居家的茅草屋也塌了一半,隔壁大婶一边将压在底下的锅碗瓢盆拣拾出来,一边说:“黑老鹰来的时候,后村的王二麻子正挑了一担麦子打这儿路过。他舍不得扔了麦子,想连人带挑担躲进你家屋子里。被黑老鹰追上啄伤了腿,这才不得不扔了麦子往你屋子里头跑。他哪跑得过黑老鹰嘛。跑一步,黑老鹰啄一嘴,再跑一步,黑老鹰又啄一嘴,那叫一个惨啊。等他跑进屋,黑老鹰一翅膀就把你家草屋给掀翻了,一嘴把王二麻子给叼了出来,活生生地给啄成了几块。”
“云逸他娘,别哭了。看见那团乌云了没?今晚指不定有雨。你赶紧收拾一下吧,你们娘儿俩总不能在雨里过夜吧?”隔壁大婶劝慰道。
小哑巴娘又抹了一把泪,果然止住了啜泣,小心翼翼地从满是血渍的茅草里拣些还能凑合着用的家什出来。小哑巴也赶紧上前帮忙。
一些衣裳、几床被褥、一小袋粮食和几件厨具,值得收拾的东西不多。小哑巴娘刚扯过一床竹席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上面,豆大的雨点就沥沥淅淅地打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