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纯一心知松下佐佐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从未将人族和兽族放在眼里,多说无益。
他只道:“但愿如松下将军所言,这枚戊城城主令不会影响到公投大局。但将军有没有想过,倘若戊城失窃的这枚城主令是人族联盟在背后搞鬼,此消彼长,公投的结果定将横生变数。事情一旦发生,你我二人唯有剖腹谢罪这一条路可走了。”
“你戊城城主令失窃,于我庚城何干?要剖腹谢罪的,怕是渡边将军你吧?”松下佐佐抢道。
“你……”
渡边纯一胀红了脸,一甩衣袖道:“没错,失窃的是我戊城。但将那贼人放入雀舌森林的,是你们庚城吧?”
“你……”
松下佐佐圆脸上两团凸起的肉和圆溜溜的鼻头一齐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豹头人族少年见二人言语间生了间隙,忙从中调和,道:“二位大人,且听许固一言。人族联盟推行的‘两族共处三准则’公投在即,眼下实在不宜发兵。但这枚失窃的城主令不仅关乎元老议会的投票结果,也是戊城兵符,更关系到我圣族千秋万载的基业,所以一定是要追回来的。”
松下佐佐将军见他条理清晰,分析得面面俱到,也不辩驳,拱手问道:“许大人身为御前行走,常伴圣太子左右,更是四大羽林卫之首。松下愿闻其详。”
失窃的是戊城,本就与庚城城防军关系不大,若非许固手持圣太子手谕,强行调集地方军马相助,松下佐佐才懒得来蹚这趟浑水。
“高见不敢当。许固恳请松下将军暂且在此地扎营,以逸待劳,既避免了战事,又可防止那枚失窃的戊城城主令流回圣京影响公投的结果。待公投之后,再奏报圣太子殿下从长计议,可否?”许固话语不多,但字字切中要点。
松下佐佐和渡边纯一听罢,心中均想,你是代表圣京前来的,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天塌下来,前面有人顶着也不错。当即一齐拱手说道:“许大人所言甚好。”
躲在树冠里的云逸却急了。
他心想,鼠人大军要是在这里长期驻扎,自己从今往后就只能在谷底活动了。谷底食物匮乏,自己倒还好,原力腔存储颇丰,熊大可就惨了。要是哪天运气不好,被鼠人大军发现了,那可就遭了。
三位白银盔甲将军正要商议扎营事宜,忽然听得一阵破风之声从天而降,慌忙抬腿后退。
“磅!”
一根白羽箭正中三人中间,要是迟退了半步,定会血溅当场。
云逸仔细瞧去,那白羽箭箭长三尺,通体乌黑发亮,尾端三菱白羽随着箭身一齐颤动。
“诸位要在此地扎营,可否问过我墨者森林?”一道厉呵如惊雷从鱼背梁响起,中气十足。
松下佐佐和渡边纯一随即拔出佩刀,慌忙抬头望向鱼背梁。他们最不希望见到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许固莞尔一笑,抢先两步踏出,抱拳朗声说道:“羽林卫许固不请自来,还望墨者见谅。烦请墨者以天下苍生为念,将我圣族之物送还。”
“磅!”
又一只白羽箭射在了许固脚尖前方三寸处,箭尾白羽如同一只白蝴蝶,展翅飞舞。
“来人止步。胆敢再上前半步,死!”
云逸跟着众人的目光望去,鱼背梁上不知何时站有一人弯弓搭箭,正指着前方的几个鼠人大将。
“噌。”
后方六角蹄马上的鼠人将士全都拔出了长刀,一时间,森林里白光耀日,闪闪发亮。
透过树叶,云逸看见那人长眉秀目,下巴上稀稀疏疏的三丛黑须,黑发高高挽起,恍若神仙。云逸心里不由得一惊,此人不正是害死墨银心的墨心雷吗?
墨心雷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他还堤防着自己和墨银心被人发现,一直没有走远吗?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死而复活”?云逸心里惊起一连串的疑问,身子埋得更低了。
但细细一看,云逸又感觉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云逸也说不上来。
那弯弓之人虽长得不是很强壮,甚至还有些文弱,但他不丁不八地站在那里,气定神闲,腰系一柄黑铁长剑,背负数支白羽箭,巍巍然固若磐石,竟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许固果然站定,不再上前半步,讪讪一笑,道:“这位兄台请不要误会,我等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们数千兵马不请自来,这还不叫冒犯?你们刀剑出鞘满脸杀气,叫人如何不生误会?”弯弓之人面露不屑,言语上不留一点余地。
“冒犯了又怎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圣族之师自可来去。”松下佐佐长期在鼠人统治区嚣张惯了,哪被一个人族这般顶撞过,当即拔出打刀。
“你大可上前一试。”
那弯弓之人右臂一拉,满弓对准了松下佐佐。
许固连忙拉住松下佐佐的胳膊,苦笑道:“松下将军,鲁莽不得。方才你还在劝渡边将军大局为重,六十年的和平来之不易,切勿轻言战事。三思、三思。”
“当”,松下佐佐送刀回鞘,两瓣圆脸气鼓鼓的后退两步,不再言语。
许固转身抱拳,说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墨心雷”,那弯弓之人也不收弓,箭矢一转,又指向了许固。
“原来是墨者森林心字辈勇士,失敬失敬。在下羽林卫御前侍卫许固,这位是庚城城防军统领松下佐佐将军,这位是戊城城防军统领渡边纯一将军。”许固一一介绍道。
墨心雷!果然是他。
云逸心想,他趁墨银心为自己原力驱毒虚弱之际,不顾同袍情谊出手袭击,定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云逸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杀之而后快。
墨心雷杀害墨银心,他不就是墨者的敌人吗?墨者的敌人不就是鼠人吗?可眼下,墨心雷的行为却让云逸看不明白。
按照他的理解,墨心雷不就是鼠人一伙的吗?为什么他又要挡在鼠人的刀前?
云逸心里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好是坏。
如果是好人,他为什么要偷袭墨银心,抢走什么城主令;如果是坏人,他为什么又会孤身抵挡鼠人的千军万马。无数个疑问又涌了上来,云逸眉头皱成了一团。
墨者、墨者森林、墨铁心、墨羽、墨银心、墨心雷,几个名字不停地在云逸脑中萦绕盘旋。云逸隐隐约约觉得他们存在某种联系,但他抓破脑袋又想不明白,一定得回谷底请熊大分析分析。
树上云逸思绪乱飞,树下早已剑拔弩张了。
渡边纯一微微抱拳拱手应付了事,松下佐佐一声轻哼,扭头甩袖。
“卫将军有话请直说。”墨心雷丝毫不在意对方三人迥异的态度。
“好。墨者快人快语,卫某人也就不转弯抹角了。数月前,我圣族有一宝物被盗,那盗贼异能极其厉害,诡计多端,多次摆脱了我羽林卫的抓捕。”
躲在树冠里的云逸把他们口型瞧得真切,心中渐渐明悟。
自从接触过墨铁心、曲青山、谷德志三位反抗鼠人统治的天行者后,他心里对鼠人的恐惧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减弱了。
在庚城大牢里,他又亲眼看到那变身熊人的异能者杨畅斩杀鼠人如杀蝼蚁,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特别是在森林里的那夜,王雨为了救自己竟然也能手刃鼠人,鼠人在云逸心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可以抵抗、可以杀死的一种凶兽罢了。
今天,当云逸看到墨心雷一人一弓挡住了数千鼠人,纵千万人吾往亦。那种豪迈的英雄气概,一下子将他心底仅剩的那点胆怯冲刷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知道墨心雷曾偷袭同伴墨银心,云逸恨不能立刻站在墨心雷身侧共同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