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云逸在地上画了三个字,站起来走到中年虬髯客跟前,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踮起脚尖就去拆伤口上的绷带。
“他可以什么?”黑炭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矮小的汉子也同样是一头雾水。
“他可以医治爹的伤。”虎头虎脑的小孩一猜就中,他十分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哑巴。
“他?在这儿?他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医治?他自己额头上都还有伤口。”黑炭嘟囔着就要去拉住云逸,这不是胡闹吗?没有任何医疗器械和药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还是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哑巴,任谁也难以相信他荒谬的话。
中年虬髯客本能的想要制止,但他看见小哑巴专注的神情,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信任,难不成眼前的小哑巴跟他们一样也身怀异能。
中年虬髯客不再拒绝,任由小哑巴拆开自己的伤口。那是一道剑伤,几乎贯穿了整个胸腔,若是再偏半寸刺中心脏,哪怕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云逸用拆下来的绑带仔仔细细把伤口周围血渍擦拭干净,鸡蛋大的伤口已经被淤血块塞满,估计受伤已有一两日。云逸伸出白皙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对准伤口,双眼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发力至右手。
黑炭、矮小汉子和虎头虎脑小孩,全都好奇地看着小哑巴的一举一动。他们身为天行者,对异能当然是有一定的了解,各自心中也有些许猜测,刚开始还满心欢喜,以为这伤终于有治了。可他们等了许久,却没看出什么动静来。
黑炭最先沉不住气,佯装着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手掌停在小哑巴头顶两寸处,说道:“嘿,小兔崽子,耍我们……”
突然,黑炭见中年虬髯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把没说完的话也吞回了肚子。再仔细一瞧,小哑巴红扑扑的脸蛋已悄然变白,额头上竟密密麻麻爬满了汗珠,牙关紧咬,眼神中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与此同时,中年虬髯客感觉到伤口深处似有千百条虫子在蠕动,一起噬咬,痒酥酥的,他知道那是肌肉生长的缘故。中年虬髯客松了一口气,不由得对小哑巴刮目相看。
天行者里异能者众多。有人夜晚目光如炬,视力与白天无异;有人口吐火焰,防不胜防;有人瞬间转移,诡异莫测;有人天生长舌,如蜥蜴捕食伸缩自如;有人浑身长毛,力大无穷……即便是常年生活在天行者队伍中,中年虬髯客也从未听说过一种用于治疗的异能。
自从鼠人统治地球之后,就对人族采取了血腥镇压,尤其针对人族中的异能者。一经发现,立即处死,异能者家人都会被贬为丙等罪人,充军为奴。同时,鼠人还在统治区内旷日持久的进行思想教育,说异能者是一种基因变异人,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惩罚,是全世界的一个毒瘤,如果不及时清除,变异传染将会毁了这个地球的。
但这种基因变异,多为隐形携带,婴儿期与常人无异,难以甄别。一般得等过了一轮年岁,也就是年满十二岁,甚至二十四岁以后,才会逐渐显现出来。当然,几乎所有异能显现的时候,异能者都已经有了一定的自我保护能力,至少可以对外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了。异能者的秘密,哪怕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之间也都讳莫如深,对外人更是守口如瓶。因为,鼠人统治区内人族汉奸横行,又鼓励举报,举报异能者可免除三年的税赋,那可是相当丰厚的诱惑。
其结果就是,很多异能者认为自己是被天罚的不详之人,为逃脱鼠人的酷刑,他们终其一生都活得谨小慎微。绝大多数异能者终其一生都没有在人前展示过异能。所以,人类对异能的种类认识还非常有限。
唯一的例外就是天行者,他们抛妻弃子,躲进茫茫丛林中,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凭借艰苦恶劣的自然环境与鼠人为敌。绝大多数天行者都身怀异能,经过几百年的探索,对异能有了一定的初步认识,但距建立起一套异能知识体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盏茶的功夫,小哑巴面色雪白,大汗淋漓,浑身湿漉漉的,也像是刚跟他们一同从水里爬上岸的。他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煎熬,但仍是咬紧了下嘴唇,一副拼尽全力的样子。
同是异能者,他们当然明白,小哑巴早已将全部异能输出,近乎油尽灯枯,全凭一份坚韧不拔的毅力在坚持,拼命压榨自己体内的每一丝气力。
污血缓缓从伤口中被挤出,中年虬髯客胸前的伤口四周慢慢长出了新肉,那速度像新雪在树梢堆叠,像烛泪漫过灯盏,乍一看觉察不出任何变化,定眼仔细瞧去竟也不慢。
黑炭、矮小汉子和虎头虎脑的小孩也都是第一次见人用异能疗伤,啧啧称奇,不仅对小哑巴心生好感,更是被小哑巴坚韧的心性所折服。如此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永不放弃的精神,实属罕见。
中年虬髯客正要夸赞小哑巴几句,忽见小哑巴摇摇晃晃,绵软无力站立不稳,忙一把将其搂在怀中。探脉一看,小哑巴已是气力耗尽,虚脱致昏迷。
中年虬髯客正要渡气救治小哑巴,猛地听得不远处一声惊呼,间杂着“嘚嘚”马蹄响。众人忙屏住呼吸,谨慎地匍匐在草丛里。
原来是云逸娘从后山找来了云五伯,刚要过桥来寻天行者。恰巧撞见赵秃子正贼眉鼠眼地引着几个鼠人走过来。那些鼠人没有骑六蹄角马,而是牵在最后面,马蹄都是用布绑裹了,显是有备而来。
那声惊呼自然是云五伯故意发出的。他一听到云逸母亲的消息就赶了过来,哪料到天杀的赵秃子居然也带鼠人找来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于是,云五伯故意惊呼了一声“大人”,希望天行者能听得到,躲起来,不被鼠人发现。
赵秃子也没料到会遇到云老五,而且还是同云逸娘孤男寡女在这荒郊野外,心里酸溜溜的怪不是滋味。加之下午,赵秃子刚被云老五当着云逸母亲的面揍了几拳,更是羞愤难当,指着云老五便说:“快说,你把逃犯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云五伯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又听见赵秃子说:“大人。就是他,我看见他把逃犯带回了家。”
赵秃子说话的时候头埋得很低,嘴角微翘,一脸的坏笑。他是要借鼠人的手来争风吃醋。
云五伯大吃一惊,没料到赵秃子竟是这般无耻,刚欲辩解几句,头上已挨了一马鞭。
“八格。你良心大大的坏。走,去他家里搜。”一个黑铁盔甲鼠人劈头又甩了一鞭子。
“啊!”一条鲜红的血口斜着划破了云五伯的脸,鲜血顺着头发大颗大颗往下滴。云逸母亲哪见过这种血腥,大声尖叫起来,又连忙掏出手帕去擦云五伯脸上的血。
她这一关心不要紧,赵秃子却像被马蜂蜇了屁股,惊地一跳,双眼通红。一条毒蛇悄悄爬上了赵秃子心头。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走。带路去抓逃犯。”赵秃子一脚踹在云五伯大腿上。云五伯向前蹿了几步方才站稳,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否则立刻就会把天行者给暴露了。云五伯只好上了木桥,硬着头皮把鼠人往自己家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