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剑!”乞力松赞盯着于海彤的墨染剑,魂儿都被它吸引了去。
“确实是一柄好剑。”在林秀的印象里,除了木渊锻造的黑龙剑,再无其它的剑可以胜过这柄黑白互染的长剑。
执剑的人看着林秀道:“在下于海彤,家兄于海龙的尸体我看过了,喉口被利刃穿透,一刀夺命。我原以为凶手是个习武多年的武道高手,今夜一见倒是颠覆我的认知。”
“嚯,我说是谁大晚上找上门来,原来你是于海龙的弟弟?”
于海彤面无表情地扫了楚浣一眼,目光扫过他的时候就像是一柄刚开封的利剑,迫切地需要用一根硬木桩来实验这柄剑的锐利程度。
楚浣被于海彤的眼神吓了回去,躲在乞力松赞背后小声嘟囔道:“给三爷等着,最多三五年,我让你们见识……”
说到最后,楚浣泣不成声,只是声音太小,所有人的关注点又都在于海彤身上,没人注意到站在角落的他正在抹着鼻涕眼泪。
林秀越过了苏尔碧来到最前方,他不害怕于海彤使什么诡计。
他看得出,这个人和他哥哥于海龙不同,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剑客。于海彤的手中有剑,眼中有剑……他整个人也是一柄剑,时刻准备出鞘、杀敌的剑。
这样的一个人,不屑于玩弄计谋。他不是迂腐,亦或者傻,而是他只需要有一柄剑在手,天底下所有的事都不会太艰难。
“林秀。”把玩着掌心刀的少年报上大名。
“林秀?”于海彤点点头,“我记住这个名字了。希望今晚你能够让我满意。”
“我也一样。”林秀回答道。
于海彤的视线慢慢移动到墙上,“你们都不许出手。”
墙上的青衣人不明所以,一人道:“少爷,老爷说……”
“他是他,我是我。”
那人高举着火把,乖乖地闭上嘴巴。他明白在猛虎隐怒未发的时候去挠它的尾巴是不明智的,一不小心就要承受那可以轻易撕碎猎物的爪子和牙齿。
于海彤的目光重新回到林秀的身上,“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刀。”
“我的刀?”林秀看了一眼掌心刀,摇头道:“太久没磨了,换一把。”
说着,林秀望向站在墙上的青衣人,“劳烦诸位,谁的刀磨得利些,借我使使。”
青衣人互相看看,对这毛头小子嗤之以鼻,不予理会。
“诶,那个谁谁,满脸大胡子,眼珠子盯着人家姑娘胸脯上看的,对对对,就是你,你的刀看起来不错。”林秀指着一个人说道。
于海彤道:“借给他。”
大胡子脸一怔,旋即冷哼一声,手臂横呈猛然使劲将大刀掷出。
刀尖对准了林秀,势大力沉,大胡子脸心中一喜,“臭小子,爷这刀就能取了你的命。”
林秀不清楚大胡子脸心中所想,没见他如何出招,身子蓦地横移半尺,一只手落在刀柄上,反握住大刀。
“这……”墙上一众青衣人看得清清楚楚,林秀两招任他们再练十年也达不到那火候。
手腕翻转,林秀掂量了几下大刀,笑道:“还挺趁手。”
“趁手就好,我们开始吧。”于海彤已经来到了林秀对面,此刻两人相距不足十步,眨一下眼睛就可以短兵相接。
林秀努了努嘴角,心道:“木渊,前几年你陪我练刀,我陪你练剑,你的剑法大成,我的刀法还跟城里杀猪的许六不相上下。现在,不管你在天上还是在哪儿,好好瞧着,杀猪刀使得好也能却敌千里。”
大胡子脸还在墙上瞪着眼瞅着林秀,想瞧瞧他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若此时让他晓得自己的刀被林秀定义为“杀猪刀”,不知道他会不会跳下墙找林秀拼命。
于海彤一剑刺出,不用花哨的剑招,就是简单的起手剑。
“来得好!”
林秀站稳脚跟,横刀格挡,刀剑相接,随即分离,可于海彤的剑倏地二次刺出,好似刚才的起手剑只是迷惑对手的一击,而这一次出招就要定夺乾坤。
林秀暗自一凛,跨出半步,想要以刀为辅,近身化解剑招,同时左手化掌,一掌打在于海彤的腰间。
于海彤的反应不慢,他前刺的势头突兀地止住,翻动手腕,墨染剑的剑尖霎时如星矢乱舞,绽出数百道银光。
“叮叮当当!”
刀剑碰撞,火花乱溅,两人一口气互搏十余招,各自奈何不了对方,做出最后的攻击,交换站位,气归丹田。
“你收手了,刚才你有机会重创我。”于海彤的声音依然冰冷。
“你当我傻?我的刀真要划中你,你的剑不得顺势刺进我的喉咙?”
“呵呵,”于海彤忽然笑了,“很好。”
“最后一击吧,夜深了。”林秀说。
“好。”
依旧是于海彤先手,他的速度比之刚才快了两倍有余,前冲,出剑,杀气令周围的空气凝出冰霜。
林秀见状,踮脚倒飞,人在半空挥动大刀。
“叮”的一声过后,人群中传来女人的惊呼和男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墨染剑切断了林秀的大刀,剑尖距离林秀的胸口位置只有半尺,但是,林秀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墨染剑,令它不能寸进,并且,林秀的另一只手上掌心刀暴露出来,冷艳的寒光渗得院墙上青衣人脖子哇凉哇凉。
几个时辰内连续两次被人用手指夹住墨染剑,饶是以于海彤的心性脸上也不禁露出了震惊神色。
“我败了,”他颓然地吐出一口气,“但我不明白……你的刀为什么不出手。”
“我的刀杀该杀之人,可能是某一个刹那我觉得你不是那该杀之人。”
“就这么简单?”
林秀点头,“就这么简单。”
说完话,林秀松开手指头,又道:“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交手。”
于海彤问道:“你就不怕我一声令下,累也累死你?”
林秀环望了一圈青衣人,数了数人数,道:“你可以试试。”
他的意思在明白不过,是在隐晦地告诉于海彤,除了你,墙上这些虾兵蟹将,不足为惧。
“一路好走!”林秀一侧身,对着于海彤做出个请的手势。
“勿送!”
于家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等乞力松赞几人回屋捞疙瘩块,锅里的汤还没凉,捞起来涮着汤咬一口,还是热乎乎的。
乞力松赞吃着疙瘩块,靠近楚浣问道:“诶,给我交个底,林秀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啊?他这本事比那些上了年纪的武道师傅们都强!”
按理说刚赶走于家的人,楚三少爷应该夹着一块疙瘩面团没皮没脸地靠着林秀求他教两手武功,不说学那二指夹剑的功夫,至少能学一学怎么变换步法,但这个时候楚浣默默地喝着疙瘩汤,对于乞力松赞的问题,他摇摇头,道:“不清楚,你去问林秀。”
乞力松赞心说我跟他没聊过两句话,再说高手啊大师啊那些牛皮的人物啊,他们都是高冷的,我乞力松赞堂堂吐蕃王子,不能低声下气地去讨问他们的私事吧。
“你和林秀不是一起的吗?你怎么会不清楚?”乞力松赞仍不死心,咬咬牙,下了血本,“我分你三块疙瘩面团!”
谁知,楚浣留给乞力松赞一个白眼,放下碗筷出门去了。
林秀见楚浣闷闷不乐,对楚芸问道:“他咋了?”
楚芸摇摇头,她也不明白楚浣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
后半夜,星河漫布。
林秀坐在店铺窗前,久不入眠。
香炉里的火渣不时“噗”地爆一声响动,葛邈配制的驱蚊香从细小的炉孔中冉冉飘出,几缕白烟被一阵风带过,从中断开,随即又恢复如初,连绵不绝。
诗仙太白观庐山瀑布写下,“飞流直下三千尺”,此时此地此烟,倒有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势头。
“还没睡,有事?”
“也不是,只是吃得太撑,睡不着。”
楚浣端来一张凳子,又道:“你呢?听芸姐说你昨夜也没有睡。”
林秀打了个哈欠,抻了抻懒腰,道:“我昨夜是害怕于家人察觉到了我们的踪迹,所以一时兴起,想要守夜。今夜不同,这不是葛爷爷家就那么几张床铺,我想睡也没地方睡呀。”
“那你去挨着葛老先生睡会儿呗,我坐会儿。”
林秀撇撇嘴,“认识你这两天,你楚三少爷要吃好喝好睡好,今晚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我是什么作风?吃了睡,睡了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需要好好活着,等我那老爹驾鹤西去,然后摇身一变就从楚三少爷变成楚家老爷,成为楚家的掌舵人……这才是我该做的吗?”楚浣撑着下巴,双肘抵在窗台上,略带自嘲地说道。
“不好吗?这样的日子有多少人求而不得。在我的家乡,每天都有人饿死、冻死,也有人害怕熬不到明天,自杀了……
母亲说这就是当今世道,权贵氏族锦衣玉食、歌舞升平,平民百姓苦巴巴地守着田地望着天。
她说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成天张望着哪家的姑娘模样俊俏,可以掳回家纳一房小妾;百姓家的爹娘只盼着自家姑娘的腰再细些,臀再翘些,也好嫁入豪门,衣食不愁……”
林秀怅然笑道:“你才第一次出远门,自然觉得留在家里当老爷不好,可等你多离家几次,看过了这大千世界,你就发现,原来躺在某张铺好毛裘,摆放着果盘和酒盅的毯子上,再搂着一个姿色上佳的美人,这样的生活真他娘的快活,前些年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着放弃万贯家财。”
楚浣道:“有这个可能,不过那些都是将来的事情,没人能说得准。”
“那你?”
“我想跟你学武功。”楚浣转过头,咬着他的嘴皮,生怕林秀会立刻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