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铺得一路白苔,两双脚印抬起踏下都相同,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挚友才会有的默契。两个人一同走着,却没有感觉任何的陌生。因为看见玦川心猿意马的眼神,唤青有些失落,她不是会焦虑的人,但是该如何继续下去她还是不明白。
旁边的人忽然轻笑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我想起来有一次下雪,你刚从轿子上下来就摔到雪里,没有人敢出声,只有我在旁边笑,你当时的脸就和现在一样。”战青笑得很好看,而唤青却很奇怪得看着他。
“我们之前认识的么?”
战青是那种不笑时也会有温柔的神情的人,他伸出手到唤青眼前,食指缓缓在她眉心一点,白色的光带着微蓝的边缘闪烁在她眉间,像一粒正寒的冰雪。
“认识一生了,只是你为了个不值得的人选择把一切都忘了。”
唤青盯着战青的眼睛,一眨眼之间就仿佛置身于另外一界,石板长街上,穿着盔甲的男子,穿着庄严的官府的小女孩,眉眼调笑的明媚的笑容,还有真正深邃的悲悯的那个人,这许多的人在唤青的眼前像走马纸灯一样变换,他们的话他们的事情一幕幕的闪过,剩下的还有数不尽的绝望,并不是感觉,而是一张张极度美艳的脸庞,扭曲着嘴脸,叫嚣着,咒怨着,口口声声只纠缠着那一个名字,是什么名字,就在嘴边却不敢说出,像是埋藏了千年的酒,深刻到连铲的第一抔土都记得味道,深刻到启出时热泪盈眶。
“你们在干什么?”
唤青的神思从别的地方忽然被拉回来,整个人后退了两步。
“这位姑娘长得真好看,看来王兄对这位姑娘是一见钟情呢,着实难得。”是女人的嗓音,还十分甜蜜。
唤青回头,面前的轿辇上坐着一双人,女子正是刚才在安辰殿献舞的那位,如今正柔若无骨地依偎在玦川的身上,巧笑嫣然的模样真是比白雪还要刺眼。而刚刚质问的人,也看不出有怒色在脸上,手搂在那女子的腰间,他的眼睛仍然像星辰一般明亮。
“这是王后。”玦川说道,并无任何波澜。
唤青望向玦川,再也不能单独看见他的笑容,迫不得已目睹着一对恩爱缱绻的男女,她在低处望着高高在上的他们,可不就和与玦川初见的那天一样么。
“是王后啊,妾身真是失礼了。不过王后不是应该华衣美衫,气度高贵么?怎么这样……披头散发,身着素衣。”那女子打量着唤青,她的眼睛很美但充斥着不能名状的恶意。
战青忽然向玦川拱手行礼。
“王上,臣的小妹降生时父王与王后过世,臣没能尽长兄的职责教导小妹,致使小妹如此缺乏教养,冒犯了王后,请王上恕罪。”随后站直,挺拔地立于唤青身前。
唤青望着不发一言的玦川,抬手拢发,袖中小簪最终没在她乌黑的发髻之中。不多时,唤青绾起一半的发,却也足够让散发的妩媚和失意消失殆尽。她定了定神,那份淡然又回到了她的身上,眼睛里面的神采却不见了。
“雪大了,本宫先回去了。”唤青说完转身离开,远远的看见玹丘领着宫人们朝她过来,但是视线越来越模糊。要撑住,要撑住,至少在他的眼里不可以脆弱。
在拐角玹丘上前扶住唤青的时候,她手都已经冻得僵硬,却一把握住玹丘的手腕,推着她到死角,才忍不下去吐出了一口血。
“你怎么了!唤青!”玹丘惊恐地扶着青初。
“无事,我们回去罢。”唤青只是拿出一方帕子拭去了嘴角的血迹,平常地像是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玹丘好似又看见初见时被鞭笞而不发一言的女子,忍痛不言的样子为她的美添上了悲怜。故而只是沉默不语地扶着她回到了寝殿,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