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的啸霆神君执着灯回自己的神殿,途经月宫,近日月色幽暗,想来这位故人境遇也不好,啸霆将灯放在殿门口,身形一消就现在了偏殿,那个正在酗酒的人面前。
“你是想要吓死我。”那人一身灰白,房中残烛摇曳,光线颓靡,这人也相当颓靡,手掌撑着头,歪歪斜斜的已是微醺,对啸霆也没好气。
“点个灯会死吗。”啸霆大摇大摆地坐下。
“这月宫,有我在还不够亮么。”月白衣服的男子长臂一振,广袖随之而扑,却尽是意兴阑珊之态。
“确实够了。”啸霆拿过酒杯仰头饮尽,然后一阵咳嗽,喉间腥甜,“这年月,当真找不到盼头了。”他明亮的眼睛望着空酒杯,倒像是酒全流进了眼里。
“反正你也舍过这一身神骨了,再舍一次也无妨。”那人倒爱讽刺,可知伤心人苦中作乐需得从伤口中寻欢。
“若我死能换她一顾,我也舍得了。”啸霆又笑,他惯爱笑的,只不过从前他身上从不沾染哀戚。
“你是活该有今日。再怎么样她到底是心里有你,你就算祭出神骨女官都能扭转乾坤。我呢,情根断了,哪里还有转圜余地?”一对伤心人只自嘲,当年的故事是念也无用,不念却又何尝由得自主。
这饮酒之伤心客本同在神界做了万载神仙也无交集,却因为二万年前的一宗事凑成了这同是天涯沦落的人,偶尔闲谈偶尔对酌,已是常事。
两万年前,红鸾星君为避月宫天子追杀来至降凡的女官身边,彼时红鸾星君只不过是按照姻缘谱的指点行事顺便能够获得女官的庇佑,在女官和啸霆神君厚重的过往中薄薄一页纸上滑过了踪迹。
红鸾星君在凡山亮出仙身,在降凡的女官面前作神灵为她指引。
那不过是一个凡尘女子,可是她的那份气度与那位威仪从容的女官一般无二。当她看见红鸾星君,并没有凡人的惊讶或是欢欣,只是娓娓诉说她的心愿,她说:“我很后悔的一桩心事,是没有告诉他我的心意。我对他不存盼求,只求能够让他知道我的心意。“此时的明空湛不过一缕幽魂,无意无识,无前生无今世,只记得一个人一件事。说那话时红鸾被她的眼神迷住,就仅仅是提到她的心事,她的眼睛竟然这样的璀璨,真不知若真是见到了那个人,她的眼神又会是怎样的温柔。这一世,她名为唤青。
红鸾是月宫的姻缘谱行事的,她摆在唤青面前两个选择,一是只留芳魂一载于人间,这一年间那个人会全然爱护于她。一年后她会死于非命,带着所有的恩爱和欢心;另一个选择则是红鸾不会干涉唤青的生死。只不过姻缘谱上书写,便是那个人能给唤青的也只是一年的珍惜,一年之后,皆是苦痛。唤青没有犹豫,选择了在他身边停留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红鸾躲进唤青体内,用度换术送她去到那个人的身边,凡身的他名叫玦川。自他们在雪中相遇,这个早已惊天动地过的故事,就在凡界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