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有强韧的身体,若是我拥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的话……」
“小朋友~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死?”
那女人浅色的长发随着寒风舞动,四周的雪地早已被血迹浸染。即使她刚才进行过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但现在却很有礼貌而且亲切地称男孩为「小朋友」。
其左眼正中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从眉中穿过眸子一直延伸到嘴角。右边的瞳孔像琥珀,左边则像深藏于地下的古老紫水晶。
她半蹲在地上,指了指一旁被她「捕食」之后留下的残骸和断肢以及被开肠破肚的男人和女人们,很难想象这是人形生物下的死手,说是怪物更容易令人信服,而这里也正是怪物频繁出没的极北圣裁的领土边境。
那些惨死的可怜人正是男孩的至亲,现在则是没有生命的肉块。
「无论生前怎样,死后都只是一堆死肉罢了……」
男孩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在刚才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那是身为人类最为尊贵的一种品质。
“因为他们太弱了!这世上好人不会死,坏人也不会死,只有弱小的人才会~”
见男孩已经愣成一樽雕塑,她索性自己揭晓谜底,她抬起沾染血浆的手臂,伸出细长的舌头,舔舐着上面早已冰冷的血液。
男孩身上华贵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细嫩的躯干依稀暴露在雪地里,他此刻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任凭寒风侵蚀。表情中甚至没有一丝的恐惧、悲哀甚至是痛苦。
只是发疯似地机械地重复着:
“杀……杀了我……杀了……我……”
声音小到几乎被风雪声淹没,但女人或者说是「少女」,她的脑袋上赫然顶着一双犬科动物的耳朵,和她灰白相间的头发一样,其间还混着一些黑色的绒毛,这是「异人族」的标志。
她显然听的一清二楚。
她撇了下嘴角,可能是感到无趣,她原以为眼前这个蓝发小鬼能挣扎地更激烈一些,好让她漫长的光阴中多些乐趣,但这番景象显然不是她想要的。
那狼少女是这么说道:
“我不杀小孩子,因为没什么意思,况且被我放掉的孩子说不定以后会变成强者。”
说到这里她不怀好意地怪笑,嘴角咧起,露出一只尖牙。
“活下去吧!带着耻辱和仇恨,将这一切铭刻入骨肉,在恐惧中成长、变强!最后……”
“杀了我……”
……………………
“身体再侧过去一点,对的~”
叶晓月将自己的靛青长发束成马尾状,绕至身后,拾起摆放在一旁的尖端缠绕着白布条的木剑。
他赤着脚,站立在训练场的木质地板上,此时偌大的场地只有两人。
“你很瘦,这是种优势。”
楚天打量着对面秀气的少年。如果有不知情的第三者在场的话,说不定会把他当成英气十足的丽人……意识到自己想歪了之后又连忙补充道:
“那样你的敌人面对的目标就会减小。你也就不容易被击中。”
楚天就和写字时不自觉转笔的儿童一样,无意识地挥舞着手中的木剑,流畅地甩出各种花式,木剑本身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使剑的第一点就是「平衡」,这也同样适用于别的技巧。”
他把间抛掷于半空中,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把它接住。
那炳粗陋的木剑此刻就像黏在他的指尖一般,纹丝不动。
“当你能做到这一点,也就不必再刻意追求「平衡」了。”
“这是个长久的过程,但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这句话其实有些抱怨的意思,毕竟那女人除了让他们孵蛋之外就没布置过其他任务。
当他委婉地向她表达自己的意见时,风花总是一脸不耐烦地嘀咕:
“烦死了!你的口气真像我老爹……”
“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倘若我有令尊的一半的……”
“别跟我套近乎!我的意思是你和他一样爱多管闲事!”
随后她还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点上。
「其实本尊倒想见见他老人家,到底怎样才能把你教育成这样」
但楚天依旧只能忍气吞声……
“攻过来吧!无论你以怎样的方式,今天只要可以击中我一下就算合格。”
楚天的表情正经不少,毕竟这是对对手的基本尊重,他将剑刃对准叶晓月,示意他可以行动了。
“不必过于在意架势,毕竟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以后会让你用身体记住。”
「……将一切…铭刻入骨肉……」
「是谁说的话?这又是何时的记忆………」
叶晓月脑海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杂音,已经辨认不出男女,更记不清说话者的样貌,但那诡异的异色双瞳则在无尽的深渊窥视着他。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何尝不是在注视着你?
此时叶晓月已经冲到楚天面前,手中的木剑几乎要刺中对方的胸膛,那尖端的白布已经于空气摩擦产生清脆的残响,如夏夜的风铃。
「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几乎全身都是破绽……」
楚天甚至都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在原地微微侧身,闪过这浮夸的一击。他蹲下身子,对准叶晓月不怎么平稳的右脚,来了记扫堂腿。
整个世界在湖水般的瞳孔中翻转,叶晓月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被打翻了。
“所谓的「剑术」并不是只把攻击的手段专注于剑本身,而是要和身体相协调,以拳脚相辅,就像这样趁其不备一招撂倒,随后……”
他用包裹着白布的剑尖戳了倒在地上的少年。
“一击毙命!”
他原以为经过这一番下马威,叶晓月的锐气应该锐减不少,可是少年清澈的瞳孔中依旧充满斗志。
说实话,这是楚天最难应付的类型。
教导别人是件很容易心累的事,这在前世时就深有体会。
「这是我第几次教人来着?」
他不禁这么回忆……
………………
“要我教你战斗的方式吗?”
黑发的男人慈祥地向蜷缩在暗巷角落中的女孩问道。
如果从一般视角来看,这很明显是富贵权势试图诱拐平民幼女,但这两个人都不怎么一般……
女孩身上的破烂与其说是衣服更不如说是「抹布」更为贴切,但其实衣着华贵的黑发男人家的擦桌布都比这要高档不少。
“你很厉害!”
男人由衷地夸赞道,如果一边说着一边拍手就更像那些只会哄小孩开心的魔术师。
但女孩依旧一言不发,甚至蜷缩地更紧,显然是察觉到对方的「侵略性」!
男人每说一句话都会向前靠近一步,尽管脚步声很轻,动作也不大,他就像在野外捕捉野兽的猎人一般谨慎而致命!
“我听说了~”
男人又向前迈了一小步。
“唔……嗯…………”
这次女孩像野狼一般呲着牙,发出深沉的摩擦声和像火山沸腾一般的低吼,但她幼小的外表只能让这些变得可笑。
“你杀了我的两名部下……”
男人一边靠近,一边伸出双手举起,特别示意自己没带武器。
少女除了衣服破旧之外,身体上还混杂着各种细微而杂乱的伤痕,有擦伤,划伤甚至是烫伤。
但她漂亮的脸蛋除了沾染一些污渍之外没有任何伤痕,那双如琥珀般透彻的眼睛此刻向利刃般指向巷口的男人。
“他们的身手不差……”
男人平静地说道,但还是加重了「身手不差」四个字的分量,意思不言而喻。
「你很危险」
女孩之前深埋在两膝间的脑袋略微抬起,她的头发像极北雪地的银狼一般程灰白色,其间夹杂着些许黑发,由于长时间没有打理的缘故,显得莫名邋遢。
她头上甚至翘起不规则的呆毛,在头顶不停地晃悠,就像狼尾巴似的,让人忍不住怀疑里面是不是埋有软骨。
结合女孩的身份或许真有可能……
“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们「异人族」,甚至说对你们抱有类似「亲情」一般的情感,毕竟抚养我长大的人算也是你们的同类……”
他又向前倾了一步,脚尖甚至没离地,可以说是像蛇一般无声地在地上滑行。
女孩并未因为他的话放松警惕。
任何说在“其实”后面的话可信度都不高。
女孩拥有的类似动物本能的直觉,而那直觉现在告诉她:
「这男人很危险!」
她之前垂下的耳朵突然竖起,除了生长于脸颊两侧的正常人耳之外,她的脑袋上还挺立着一对狼的耳朵,正不停跳动着。
男人几乎已经移动到她面前。
“可以把那封信还给我吗?它对我非常重要。”
他和善地伸出手,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狼女孩的嘴角忽然咧起,隐约露出一只尖牙,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猛地起身,冲刺似地扑向男人,破旧的斗篷下露出银白色的匕首。
「要怪就怪你的弱小和轻敌!这就是瞧不起我的下场!」
女孩一脸得意,但下一秒她的嚣张就转化为惊愕。
“什……”
男人甚至没有离开原地,只是轻微地侧身,这是以最小的动作得到最理想的结果。
在他看来女孩的奇袭和静止似的,或许世间飞速运转的一切在他看来都很慢。
「虽说是异人族但不过是个孩子吗……」
他掐住女孩的手腕,强大的握力直接将其缴械,用另一只手接住掉落的小刀。
他打量一番。
“很不错的匕首,但是使用者没有好好打理。”
他注意到了有些磨损的刀刃。
女孩还在挣扎,她的力气比一般的成年男性大不少,但和这个男人比起来则占不到多少便宜。
“我要杀了你!”
女孩瞪起琥珀色的大眼,恶狠狠地威胁,龇起锐利的尖牙,若果男人这时放手,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咬断他的喉咙,就像对他的下属所做的那般。
男人看着怀里拼命挣扎的小狼,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愫。
“噗~”
男人努力地使自己不要笑出来。
“你是在嘲笑我吗!”
女孩挣扎地更厉害,但依旧没有任何挣脱的余地。
“我只是觉得你和我很像,如果是小时候的我的话,说不定会更卑鄙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