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今年新入的弟子数量相对去年又有缩减……看来是天要亡我御剑一脉!”
家主大人用力地锤了下桌子,发泄自己的不满。
但转念一想,自影稚之乱后某些世家大族就此陨落。相比之下自己的情况则要好上不少,也就平衡了不少……
“没办法!先不说咱们现在可以支配的资源如何,单就近几年七圣祭的结果来看也吸引不了什么能人,一些条件稍微好些的学生也瞧不上咱们了……”
作为助理的飞烟提醒道。
“明明之前都推出免费补贴灵器维修费和提供进阶材料这么良心的政策,可还是吸引不了多少人……可恶!难道要我祭出那招吗?”
“是什么?”
飞烟意识到家主大人或许有什么自己都不知晓的底牌也说不定。
“就是那个啊……”
家主用手指了指守剑阁的方向。
“反正几百年过去了都没人拔得出来,现在除了占地方之外就没什么用处,甚至连最初的威慑力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我从几年前就在想……”
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若是到那丫头这代还是无法驾驭的话……”
家主眼神锐利了起来,仿佛在下达重要的决策一般。
一旁的飞烟咽了下口水。
“那就出台一个方案,所有御剑弟子在毕业时都可以免费拔一次剑,期待里面能有天选之人吧……”说罢他就恢复了往日悠闲的姿态。
“真是的……家主大人又开玩笑。说实话我觉得就算真的这么做也吸引不到什么人吧!毕竟这么多代家主都未能拔出,一般人肯定也不抱什么希望,最多也就能吸引到某个大恶人吧……”
“话说新入生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记得那是你主管的区域吧?”中年人点脑海中浮现出三道模糊的身影。
“等他们安定下来,就进行入院测试,预计明天早上开始!”
“好好去办吧~我可是很期待的!”
家主示意身旁的男子可以离开了。
“又有好戏看了……”
…………
楚天从前台的代理处接过寝室房门的钥匙,提着自己盛放着衣物的木箱向大院走去。道路旁不时有一些以帮新生搬行李来赚外快的师兄们向他招喝。
他望向不远处高大的白杨树,干裂的树皮如蛇蜕一般。那是前世的自己为了哄义妹开心所种下的,想不到一直生长到现在。
他的嘴中衔着刚摘下来的甘涩的草根,正随着微风飘荡,好不快意。
这是他在乡下养成的习惯,可以帮助他理清思绪,不得不说刚降生的那几年稍微影响到了他。
手中的钥匙已经上了年纪,隐约有些磨损和生锈,但并不妨碍使用。
他看向了房间的编号“零零五九”心中不由得一颤,暗自感慨命运的巧合。
楚天前世的宿舍也是“零零五九”。
楚天轻车熟路地就找到房间的所在地,据他所知宿舍为两人合住形式。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室友是谁,反正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他将钥匙插入繁重的门锁中,伴随着清脆的一扭,房门四周布置的结界就被解开。如果没有对应的钥匙的话,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的。
由于楚天的行李相对其他人而言要轻便不少,除了用于换洗的布袍长衫外就只有自己随身的佩剑。
这只是自己就读于文书院时学院发放的学业奖励,是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泛用制式长剑,貌似现在厉害些的强盗都不屑于使用,用他们的话来评价就是:
“与其用来砍人,不如拿来切菜……”
楚天拿在手中比划了几下,虽然手感上与曾经的“影稚子”是泥云之别。但若是换上稍微好些的装备则更容易暴露自己的实力。
况且用了这么多年的佩剑岂是说扔就扔?
他感叹自己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相处了几十年的人可以说背叛就背叛,但握持数年的兵器却难以割舍。
“或许是因为兵器不会违抗我吧……”
听见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他意识到有人向这边靠近,遂收起长剑,佯装整理衣物。
“我叫楚天,看来接下来几年我们要一直相处下去……”楚天试图与新来的舍友打好关系,但看清来者面容时,他的微笑僵硬了……
靛青发色的青年站在他的身后,显然是想起自己之前对他的羞辱,露出不悦的神色,细长的刘海略微盖住他皱起的眉头。
“名字的话,就不必我再报一遍了吧……”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所在的床边,单手打开行李箱,似乎关节还未恢复。
「估计整个门派都知道了吧……呵!」
楚天暗中嘲讽。
“要不我来帮你吧~毕竟我也有责任。”他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试图与舍友拉近距离。
哪料对方非但不领情反而回瞪他一下。
“你是在可怜我吗?!”对方恶狠狠地说道。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你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叶晓月皱了下眉头,似乎察觉到什么。
“你的话里有嘲讽的味道呢~”他直勾勾的望着楚天,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这家伙是人肉测谎仪嘛……」
楚天纳闷。
“算了,过去的事我也不打算追究……”他的眸子泛着微微蓝光,如宝石一般。
“我就是想问你觉得我的名字怎样?”
此时他坐在床上的姿态简直像一个少女。
「比起名字,更应该在意的不是你的外貌吗……虽说大多从姓名先入为主,但你这样子不更容易让人误会?所以……把头发剃了吧!」
楚天不敢直说,但蛇皮的他早已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所以事先想好了对策。
他将心态放平,露出自己最为真诚的表情,如和挚友谈心一般说道:
“如果别人说你的名字像个娘们,那你就会把名字换了吗?不会吧?因为这是你挚爱的父母所起的,同你的骨骼发肤一般重要!”楚天自始至终与叶晓月对视。
在意别人的目光不过是为他人而活。况且我也觉得这是个好名字!很有意境寓意,说它娘的人只是没文化罢了!可以看出你的双亲真的很爱你!给你取了这么个好名字……”
二人沉默了许久。
“谢谢!我能感觉到你说的话都是发自真心!我刚才还觉得你是个虚伪自私,不择手段的男人,是我错怪你了……”
少年露出自责的神情,但一旁的楚天却冒出冷汗。
「本尊当年瞒天过海的时候你爷爷都不知道在哪~要是把我逼急了连自己都能蒙住。以前认真时撒的谎连真视之瞳都看不穿,区区一个人肉测谎仪能耐我何!?」
楚天暗喜,心想又解决了一个隐在麻烦,应付这种人他还是很有心得的。
就像对付野猫一般,只要顺着他们的毛摸就会乖乖听话,驯服的野兽要比散养的狗忠诚不少。
他不自觉地想起某个被他玩弄至死的女人……
根据通知,新入生明天要到北门的集合……
“收拾好就快点睡吧!水能喝就多喝点,偷偷藏些食物在身上也无妨……”楚天自言自语。
“为什么?”叶晓月不解。
“因为从明天开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会很累!”
………………
“又要增加预算?!”
正坐于办公桌上的男孩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桌面与其娇小的身材一对比,显得硕大起来,自然椅子也是加高的款式。
“是的。”
对面脸色惨白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相比一旁的侍从,她显然对于这位家主没有那么尊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手中的绘本,连头都没抬。
“为了保证研究能顺利进行,庞大的经费是不可缺少的。”
她的话语远没有面前的男孩那样充满活力,甚至可以说是有气无力,让人不自觉地想到垂死病人的临终遗言。
“……唔…好吧……”
男孩衡量过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他看出一旁的飞烟有意与那女子争辩,遂用眼神示意其镇定,毕竟这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光只有你的经费增长,怕难以服众。”
在他心中那个沉淀已久的计划终于到了实施阶段。
“……”
女人保持沉默,可以理解为默认了这个提案,反正她的工作已经够多了,再添一项又如何?不过是加重一道黑眼圈罢了。
“是关于那孩子的事……”
从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口中说出「那孩子」这个词有种微妙的感觉。
女人放下了手中绚丽封面的绘本,上面赫然印着「世界花语大全」的字样,侧面露出的书签上有亲笔写下的字迹。
这一举动说明她开始认真倾听男孩的话了,这让天寿感到一丝希望。
“首先说明,你应该知道那小丫头并不喜欢我,甚至可以说是恨到骨子里也不为过。”
“那这个提案……”
“我接受。你是想让我当她的保姆吗?”
“别说得这么难听,应该叫导师。”
“本质上还是保姆,你家大小姐是那么好伺候的人?”
女人阴阳怪气地挖苦道,估计整个御剑就只有她敢这么和家主说话,当然这要依靠于她特殊的身份地位。
她看向办公室不远处拐角的沙盘,上面刻有编号的棋子们正如在网格线上一般星罗棋布地散落在沙盘的各个角落。
“已经开始了吗?”
她眼神迷失,似乎在思考亦或是回忆着什么,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数十年前,那个火海般的夜晚。
“今年来报道的学生有多少?”
一旁的新来的侍从没反应过来,她原先认为自己只为家主服务,而这个女人此时趾高气扬的态度明显有些喧宾夺主了。
“照她说的做!”天寿吩咐道,“以后只要她在场就享有和我同等的权利……”
虽说有些难以启齿,但这个女人的地位以及职能的确不是一言半语可以说清的,他也只能这么简短地吩咐下人。
“是……”
那侍从有些震惊,连忙从怀中的一叠文件中取出一张念叨。
“1134人,折合成小组的话就是……”
“378组!”
女人抢先一步回答道,随即便从怀中取出一小本笔记,外壳采用黑色皮革,但开来年岁已久,以至于其边缘已经发白。内侧的纸张也有些发黄。
打开后显出记载在上面的凌乱的字迹,有可能是刻意为之,除了这个女人外也许没人可以理解里面的内容。毫无条理的日记中夹在着方程的草稿以及各种随笔的涂鸦。
她拔出夹在其中的小型圆珠笔在本子上涂抹着,这是近几年从其他地区流传过来的产品,火车借由铁轨运输来的不止有异邦人。
“报道的人数虽然比去年要多,但经过以往对于入学测试的淘汰率的计算,最终能录取的只有……”
她加快了手部的动作,传来笔尖的金属与纸面摩擦的响声。
“约300人。”她这么回答没有任何迟疑,仿佛就是在宣告既有事实一般,她对于自己的计算有超乎常理的自信。
但她没告诉荼蘼的是这只是最乐观的估计……
“为什么最终录取的人数反而比以往少了?你不打算说明一下你的演算过程吗?风花老师~”
女人知道荼蘼对她的这个称呼中的嘲讽意味,毕竟她曾经说过老师是最不适合自己的职业,因为自己并没有那份耐心。
“你自己比我清楚!”
撂下这句话后她就已经开始动身,毕竟眼前这个小恶魔的恶趣味自己比谁都了解,这家伙的最大乐趣以及娱乐方式就是折腾自己手下的学子们,每年的入院测试更是一场大戏,要不然也不会拜托她研发出这个可以追踪位置的沙盘。
她拾起绘本夹在腋下,侧伸手握住放置在桌边的拐杖,从刚才开始它就这么无声地倚靠在一旁的角落里,从磨损程度上看应该还没用多久。
“你已经开始用拐杖了?”
男孩突然正经了不少,他看似不经意地这么提及,但从风花一瘸一拐地进入办公室时他就打算问个明白。
“一开始只是行动迟缓,但从三天前开始左腿就完全失去知觉了……”
她停顿了一下,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身体机能的下降比预料中要快,得加快「涅槃计划」的进程了……。”
说罢她就扭头,向门外爬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