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原上,一阵阵的轰鸣之声片刻不息,响彻旷野。
北帅与丁灿之间的激斗,在逾百招之后,仍在继续。
只见北帅大人通身缠绕着刺目的银亮雷光,宛若神祇临世,大步的向前紧逼而去,身周强烈的气息如雷暴狂风般不绝如缕,封死了丁灿的所有退路。在双臂交展间,寸劲崩散,罡气如潮水般将丁灿淹没。
而面对北帅****般的急速打击,丁灿却选择采用了最为原始的肉搏战,以自己的身躯硬抗着北帅的罡气大潮,将一身的内息附着于双臂之上,和北帅近身拳脚相击,每一次碰撞,都会掀起一阵通天风暴,如刀锋般犁过身周的广阔土地。
仿佛,丁灿在接触龙王泪的气息之后,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出招杂乱而全无章法,丝毫没有从前的谨小慎微。而且,丁灿的力量与气机,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一点点的变得更加狂暴,更加强大,连面色都泛起了一阵异样的潮红,仿若体内气血滚沸。
如此异状,令北帅都不由的开始皱起眉头,一边不断地发动攻势压制住丁灿,一边在暗暗思考了其间缘由。
到底这龙王泪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效能,能令圣上钦点要取回帝都,能够令那遥远的朝堂之上在圣上尚未圣陨之时便已经开始动荡不安,更是有这种四阶的强大宗师前来截杀?
只可惜,北帅的疑惑,终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在场中激斗愈演愈烈之际,北帅大人却忽然发出一声轻咦,而后,异变陡生!
只见丁灿面上的那抹异样的潮红之色,在又一次与北帅的猛烈碰撞之后,陡然转变为了一种青绿的色泽,眼瞳中更有一丝朦胧迷茫之意一闪而逝,紧接而来的,便是丁灿周身的气机猛然错乱,在倏忽之间爆发出了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让北帅在猝不及防间直接被逼退了数步,就连那绵绵不绝的攻势都猛然停滞了一个瞬间!
丁灿便趁机借此空隙,与北帅拉开了七丈距离,而后一声大吼,雄厚的内息透体而出,丁灿整个人便化作一抹流光直接逸出了战场,势如破竹,就连之前布下的如铁桶般的气机封锁都被丁灿一撞而破!
如此变故,就连北帅都未能反应过来,更不要提其他的人了!
在短暂的呆滞过后,团团围坐的数千人中马上就有高手恍然回神,正待起身追击,却见到独立场中的北帅大人忽地抬起手,在空中往下压了压,那些躁动的军中儿郎们立刻便止住了追击的势头,继续安坐于地。
既然北帅大人发令,让吾等停下,何须多问,照做便是。
只见北帅大人独身立于战场之中,身周方圆近千丈的地域已是残破一片,有无数沟壑纵横交错,若非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这竟是人力所为。
这便是四阶武道宗师的绝巅之战。
北帅面色阴沉的望着远方,丁灿飞遁的身影依然清晰可见。在北帅的心头,始终有一种散不开的忧虑之感,萦绕不散。丁灿在引渡了龙王泪的气息之后,表现出的一系列变化反应,真的,真的,太反常了。
圣上,您这一次让刘平从三渊国带回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东西啊,您让他带回,到底又有怎样的用意呢,我真的是,越来越看不透您的布局了。
思虑着,北帅的目光不由渐渐的偏转,望向了东南的方向。那里正是朝隅帝国帝都所在的方向,也正是圣上所在的方向。一道枯瘦苍老的身影,也随着北帅的追思,在他的心头一掠而过。不知圣上如今,身体是否安好?
北帅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仿佛想将心头的千思万绪一吐而尽。在一呼一吸之间,北帅的气息也开始收敛起来,与周围数千人的气势切断了联系。
当北帅再度睁眼时,他的心境已恢复如常。
只见北帅深深的望了一眼丁灿远去的方向,眼神意味深沉,而后便转过身来,朝着刘平的方向走去。
而这会儿,刘平也已经松开了搂着甲二肩膀的手,在一旁静默而立,面色苍白如纸。甲二在一边挺直着身子立着,低垂着头,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一柄残破的鬼头大刀,青铜鬼面上血迹犹新。
北帅低头,深深看了甲二一眼,便又偏转过目光,将自己的视线投到了刘平的脸上,深深地凝视着,然后缓缓地道:“刘平,我明白你此刻的心境,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这一次的举动,在我看来还是太莽撞了。你要记住,对于我们北军而言,对于圣上以及帝室一脉而言,甚至对于整个偌大的帝国而言,你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别人都可以死,但独独你不能出事。”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圣上与你的父亲安成王,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这些都是你心知肚明的。在未经许可无人看护的情况下擅自迈出那一步,万一出了事怎么办!要是你出了事,导致圣上的百年大计毁于一旦,那样的后果有谁人能够承担!不要将整个帝国的将来当成儿戏!”
“我希望你能够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地位,往后行事三思而后行,别再这样意气用事了。”
刘平眼睑低垂,声音涩哑地道:“那大帅,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兄弟为我而死在我的眼前,而无动于衷吗?!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北帅闻言,目光一凝,厉声呵斥道:“愚蠢!我不允许你再说出这种话!既然当初是你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要走出这一步,那你就要为自己,为整个帝国的将来负起责任!你要是再这般如此,是当真要把帝室一脉与整个帝国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吗!?说实话,我现在对你,很失望!”
“军中男儿,有情有义,自是应当。为了战友而牺牲自己的性命,更是可敬。但你却是与众不同的,且不往远了说,就往近了讲,你这般意气用事,是真的想让你麾下的甲字营三百死士白白牺牲了吗!?”
“龙王泪丢了,还可以再去三渊国讨要,你的性命要是丢了,那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追回的!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北帅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刘平一眼,转而向身边的将士吩咐道:“你们把甲二他们的遗体带回扼岳关的后山葬了,三日后,我们一起为他们以及甲字营的三百死士送行。”
一旁的将士点头应道:“尊军令。”
就在这会儿,却突然见到一个穿着灰袍,气机与其他将士迥然不同的高大老人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来到北帅的身前,冲着北帅一拱手,然后说道:“北帅大人,按您的吩咐,古明古越两兄弟已经被带回关中修养了。他们受的内伤虽重,但整体而言,已无大碍。还请大帅安心。”
北帅闻言,颔首道:“我明白了,辛苦您了,您先回帐中休息一下吧。”
老人闻声,却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刘平,疑问道:“大帅,那刘平将军他……”
北帅淡淡地道:“刘平他的气机我感应过了,没有太大问题,不用劳烦先生费心了。”
老人点了点头,拱手道:“那老夫便先回关内了。”
言罢,便见这位老人转过身去,又挤入了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原来这位老人,是扼岳关中专门负责医疗方面的老巫医。在扼岳关中已经呆了数百年的时间,地位极高,就连向来肆无忌惮的北疆大帅见了,都要礼敬三分。
然后便又见北帅大人昂起首,扫视了周围一圈,而后雷鸣般的声音在场中炸起:“其他人先回扼岳关待命,李四丈,王七方,你们留下,随我一块儿去追丁灿那厮,开始行动!”
“喏!”
随着北帅的一声令下,先前从关中蜂拥而出的庞大人潮也开始有序的朝着关内撤回。
正当北帅以及留下的那两人要离开此地,直追丁灿而去时,却忽听刘平道了一声:“大帅,我也去。”
北帅闻声望去,却见到刘平依旧立在原地,扬着脸,面上的神色波澜不惊,但眼中却好似有一团火焰,在烧个不停。身上的气机也开始逐渐稳定,如同涟漪般随着刘平的轻语在空中划过一圈圈无形的波痕。
北帅见此,不由愣了一下,而后一声冷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