泌尿科4号病室一片肃静。
46床是个孤老头子。打开水,买饭,输液,都是自己护理。
48床前天动了手术。手术那天,儿子媳妇来了,女儿女婿来了,叔伯妯娌来了,妹妹妹夫来了,声势搞得很浩大,好象人一多力量就巨大了,病魔就会知难而退落荒而逃。
今天是父亲手术的日子。
我们的声势比48床更浩大。似乎人一多,病就不可怕了。父亲的毛病,尿道之外还有膀胱肿瘤。医生说,有点麻烦。
父亲术后第三天,肿瘤化验单出来了。医生再次把我叫到办公室。化验结果不算好也不算不好。恶性肿瘤。早期。父亲的检验结果,我是唯一的知情者,我甚至没把这个不算好也不算不好的结果告知我的弟弟和妹妹。觉得它们只是一个名词而已,和“脚”“手”“眼睛”“鼻子”别无二致?
出院那天,我因开会无法请假,让妹妹去办手续。妹妹把出院小结从微信上发给我看,我看到了化学治疗,看到膀胱癌这些字眼。
它们突然唤醒了我内心深处的恐惧。我坐在会场里,止不住全身发起抖来。
我被出院小结的两个词给吓懵了:恶性肿瘤,化学治疗。之前,它们仅仅是遥远的两个名词。
父亲一天天消瘦,一天天变老。老,和,弱。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的躯体会越来越变得不像父亲。属于父亲的肉掉了,骨头里的钙流失了,皮松驰了。往昔的精气神跟他挥手告别。也许,父亲的脾气也变得不像父亲。
但我们仍然需要这样的父亲。
我梦想有一天,父亲精神抖擞地找到前乡镇干部,跟他去拼一场昏天昏地的酒,杀一盘没日没夜的棋。
他们曾经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