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的一品阁中褚易正举起酒杯对着面前的孙忽烈,却是话没说半句,一饮而尽。
接连三杯…孙忽烈早就察觉出褚易有些不对,却问不出口。这二人平日里虽被他人称为纨绔子弟,官家蛀虫,诸此种种。
甚至还和京城中另外两位合称“京城四少”但这两位却不同于那两位,那二位才是真正的纨绔,褚易和孙忽烈这两个人,呵!只是一个想活的随意些,另一个在这皇城的几年诸事早已看得通透了,现在……也只是随波逐流吧。
孙忽烈本以为面前的褚易早就没了可以烦心的事,不曾想今日却是见到了久久不曾见到的景象。“唉!实属怀念刚入皇城的褚易啊!那般天真的人如今在这浑水里来回搅和,早已一副世俗中人最为顽劣的样子了。”
怎么了?我可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你这样了。孙忽烈一边饮酒一边不停歇的动着筷子,嘴里塞满食物口齿不清的问道。
褚易这才抬起了头,放下了酒杯,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忽烈,你知道我为什么拼命的练武吗?
孙忽烈摇了摇头,咽下口中的食物。答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拼命。”
“在我看来无非是想向你爹靖安王一样一身武艺吧,至于护国卫疆这方面我想你应该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褚易轻感叹的摇了摇头头,“你倒是了解我,自从我入蜀院以来,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
“我…想走出这都城。我不想再做这枚君臣之间的棋子。”
“但……只要我爹一日手握北境军符,我就一日不得自由。”
“呵!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听闻修者的故事后有多喜悦。修者凭一己之力战数万大军,来去如风,逍遥游荡于世间,我以为只要做了修者,努力进了内院我就可以自由了。
“孙忽烈搓了两粒花生边嚼边回答道:嗯…你这么说倒也没错,你如果能进内院,宫里那位这次确实管不了你了,毕竟内院不干政,国不涉内院!这普天下也没人敢管八荒山的内院!不过…以你的天资进这内院理应是够格了吧。”
“呵!如果是前几日我还可以拍着胸脯如你这般骄傲的说出这样的话。”
“但现在…呵!”轻出了一口气褚易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怎么了?”孙忽烈发觉了褚易语气中的不对,也觉得事情似乎有点超出自己的预期。
“我爹曾经帮过禅宗的一位修行者。前几日我去寻他。”
你去寻他作甚?
“我盘算着蜀院“每四的年分院试的时间也快了,便想着去他那里,想让他帮我看看我这修行的资质,可是…”
可是什么?孙忽烈此刻也不吃了,端坐在那里认真听褚易说着。
“可是他运功片刻,收功后却对我说我是数年难遇的阴阳五平的资质,褚易嘴角一抹着苦笑,眼中似是泪光闪烁。”
“阴阳五平?!”孙忽烈此刻也惊讶的叫出了声。
“这阴阳五平可是世俗公认的废柴体质啊!”
褚易不语,忽的背过头用袖子抹去眼中那几滴。孙忽烈此刻噤了声也偏过头不去看他这般失态的模样。
褚易一边低着头,手沾酒在桌上写着字一边开口缓缓说道:那位大师是这么对我说的,在这世间连是平常的百姓也知道这“阴阳五平”的体质。对于常人来说有了这种体质怕是要高兴的跳起,“阴阳五平”乃是长寿的象征,体内阴阳之间平和,五行不盈不亏,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寿命高于常人,少则三四十年。多则五六十年。
但对于想成为修行者的人来说,阴阳五平就是个灾祸,它代表着你无法修行,无法聚气,也就是说我一直以来图的那些,全成了一场空。”
你确定这位大师所言为实?孙忽烈一脸正色的问道。
褚易抬头看了眼孙忽烈,苦笑着说:“本着质疑的态度我之后乔装了一番又去了几十里外的道门,呵!一模一样的说辞。唉!”
“上天竟同我开了这样一个玩笑,着实愚弄人啊!”褚易无奈的笑着摇头举杯一饮而尽。
那你可想好之后的对策?不行就去他禅宗、道门弄些改善体质的丹药来吃吃也好。正好我祖父有道门旧客我这就给你去问问。说着孙忽烈起身整顿衣裳火急火燎的就要离去。
褚易拽住急忙起身的孙忽烈说道:“唉,别费力气了。我问了,改善体质的丹药是有,但并无这般大的作用,能让一个阴阳五平的人有修行资质的丹药怕是这世上都没有吧”。
孙忽烈泄气的坐下开口道:”你这几日宁愿自己憋着苦恼,也不同我说说。你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
褚易坐在椅子上手指细细摩挲着酒杯开口回答:”你我之间不曾生分,而是…多一人替我烦恼又有何用,只不过徒增你的烦恼罢了。”
那你此后作何打算?孙忽烈胖胖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仕途肯定行不通,宫里那位定是不许。修行一途更是连门都摸不到。我也只能凑合的学着一身凡间武艺来护身了。
孙忽烈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这样,我就陪着你一起!你去哪里我便同你一起。”
“你以为我今日与你喝酒是为了什么?!”褚易语气忽的转为严厉,却是将孙忽烈吓了一跳。
褚易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语气松了几分说道:“你我都已不小了,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这个年龄早就寻好了以后的出路。”
我…孙忽烈刚要开口却被褚易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我虽不能从政,但当今朝中局势还是了解一些的,朝中三省并相,你祖父又是最为尊贵的尚书令,其下六部行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如今朝局说是复杂可你还看不清楚吗?你孙家,也可说是你祖父为人廉洁,政纪严明。
也就是因这样的性格坏了他们多少事,另外两省,中书省早已和门下省串通一气合力牵制于你祖父,你祖父如今是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因此……于文于武你必须通一样才能在朝堂之上帮衬你祖父,这样你祖父才能全力护你孙家!
孙忽烈此刻呆呆的看着褚易,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良久……说出一句话来。
易哥儿……你这般隐忍不难受吗?
褚易一愣,片刻脸上绽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那时一抹苦到极致的笑容。
他不再说话,起身走到窗边,静静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百姓、商贩还有这满眼繁华的都城。
风吹起他的衣袍,很久很久……褚易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尽是无力:呵……有什么办法呢!我这一辈子到最后的结果一眼能望到头。你不一样,你还有选择,文武皆可修。
现在你孙家局势刻不容缓,你……该收收心了,我知道的,你的才智也是不差的,莫要再让我为你担心了,自此后,我便是个真真正正的纨绔了……
一语说完,褚易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明白了!孙忽烈叹了口气回道,但紧接着话锋一转:“但我不止为了我孙家,我也为了你。易哥儿,你听着:“我孙忽烈今日对天起誓,若真有一日位及权臣,定将易哥儿拽出这深潭,易哥儿若有事我定全力相助,如有食言,天雷灌顶!”
褚易望着孙忽烈,此刻二人之间隐隐觉得有一些更深的羁绊在他们之间形成了。
褚易此刻内心的愤懑、哀怨、似乎都烟消云散了,他笑道:“哈哈哈你记住这誓言就好,今日出了这门后,你便再不是他们口中的京城老四,纨绔子弟。你,只是你孙忽烈!”
褚易豪言壮阔送了孙忽烈这么一句:君且行,不论何人坠,切莫停!君勿念,云下春风好,月正明!
说完,褚易对着孙忽烈宽慰道:“如此…就好,你也不用担心我,日子还长,这京城我还有地方没看够呢……”
另外…
另外什么?孙忽烈问道。
呵…你可得消消身上的肉了,虽有些练武天资,可也容不得你这般糟践啊,褚易调笑道。
我..我他妈刚才说了那么掏心窝子的话,你…你竟这般笑我!唉!真是伤透了兄弟的心啊!孙忽烈作势掩面哭泣。
行了行了,以后行事稳重些,你也该脱了这纨绔的外衣了,人呢,也逍遥够了,岁数呢也到了,十六年了,你也该换个活法了。
我还得继续披着这身衣服,去找京城里那俩傻子玩去,你呢。就好好想想拿个什么由头来堵住众人那张嘴吧,拍了拍孙忽烈的肩膀,理了理衣裳开门走了出去。
诸位吃好!哎!老板将你这里的招牌酱肘子一桌上一份。怎么能怠慢了我的同窗们呢!
同窗们吃好,我呢,家中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哈!告辞!
听着耳边的声音,再回想起两人从小到大的种种,孙忽烈终是憋不住眼中的泪,拖着那肥胖的身躯趴在桌上一杯又一杯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