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一辆传统的尼弗迦德白金装饰马车,守门的黑衣人还是警觉地横着长戟矛——范格堡的这座梅里泰莉教堂不仅远离市中心,还半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藏身处和隐蔽点太多了,守卫实在困难,他们只能把控好门口。
穿着全套马夫服装的萨尔兰斯将通行证递给走上前的士兵,另一个士兵则一手抓着武器,一手牵着警犬检查马车,不过当他不经意瞥了一眼马车里坐的是谁时,立刻倒退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尼弗迦德行礼:
“不知公主大驾光临,小人罪该万死。”
“我是匿名而来的,不要声张。”
“是,是是,听凭你的吩咐殿下。”马车顺利地驶进院子,一个士兵还巴结地为希里拉开车门——后者脚还没着地,他的脖子就被詹森勒住了。
詹森将昏迷的士兵丢进马车里,顺便抱怨道:“早知希里的身份那么管用的话,我们根本不必忙活。”“万一不管用怎么办,总得有个保险。”萨尔兰斯以职业习惯侦查了一下周围,示意他们俩跟上:“好了,没有人了,掩护我。”
艾琳双手握拳,低头阖眼,默默咏颂着祝祷词。
微凉的空气,透过琉璃窗射进来的阳光,空旷无人,只有她和神圣洁白的梅里泰莉女神雕像,她在婚前就喜欢这种氛围。
“唔——”一旁等候的侍女被希里勒昏过去,可惜手法还差点火候,发出的细微响动还是被艾琳听到了,她回头一看——
是他,萨尔兰斯那对饱诉深情的蓝眼睛里,全都是她。
“萨。。。萨尔?”
“艾琳。”太久了,萨尔兰斯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我的爱。。。”他张开双臂,想把她永远搂入怀里。
艾琳一把推开了他!?
两个猎魔人也和佣兵一样愣住了。
艾琳的语气听起来不是惊喜,而是惊讶,陌生?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我来救你,我来接你了。。。”
还有一丝,仇恨?
“接我?”艾琳仿佛在听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我有五年没见你了,五年!我结婚了!”
萨尔兰斯双手前伸张开,仿佛在祈求:“结婚的本该是我们,我的爱!我现在有钱了,我们可以。。。”“谁在乎你是否有钱!?”颗颗珍珠聚集在她精致的眼眶边,艾琳竖起手指指着他,嘴唇在疯狂地颤抖:“我当时在乎的是你,只有你!而你却抛下我,一去不回。。。”
萨尔兰斯再也忍不住了,抢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但我现在回来了啊。求求你,艾琳。”
然而他的爱人的表情没有多少软化,只是轻轻地将手抽回来。
“太晚了。。。”
“詹森!希里!”
随着刹那间玻璃的破碎声,维伦特从天而降,但他还是赶不及:众人周围的门窗也紧接着被敲碎了,几十个黑衣人涌了进来。
为首的雷瓦登男爵,一眼就瞄准了和他妻子近在咫尺的佣兵。
“是你。。。”
萨尔兰斯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没等猎魔人反应,这对情敌不约而同地拔出腰间宝剑砍向对方,周围的士兵也不给他们时间,举起武器围攻过来,让三个人连劝架的时机都没有,只得先保护住自己。“维伦特!”希里很放心自己爱人的剑术,所以特别担心双手空空的金龙,毕竟这里连魔法都用不了:“你要不要一把。。。”
她看到维伦特移动闪避如同鬼魅,时而一拳打翻,时而缴械反杀。
我为什么要担心一头金龙。
还是担心他们的“雇主”佣兵吧:男爵的武艺不差,和身经百战的佣兵眨眼间打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败,虽然希里看出来暴怒让双方的剑法破绽百出。
“是你诱拐我妻子的!”
“这句话该我说!你这南方狗居然给她洗脑!我饶不了你!”
“我没有!是你这北方渣滓执迷不悟!”
又是一阵剑刃碰撞,男爵毕竟人多,几个士兵已经丢下猎魔人来围攻萨尔兰斯了,瞬间使他陷入苦战,不得不大喊:“猎魔人,快去杀了雷瓦登!”
什么?
希里可受不了:“他可是无辜人!”“谁敢动我的艾琳就是罪该万死!”萨尔兰斯已经癫狂了,双眼发红地砍杀周围士兵:“快点!你们还想不想要萨琪亚啊!”
天啊。
这个疯狂的佣兵说的没错,他是目前一切情报的唯一来源,再怎么恶心他都可以漫天要价,但是就因为一对情敌争执而杀害无辜?希里是杀过不少人,但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她多少有点理解杰洛特在杀掉伯劳鸟伦芙芮时的挣扎了。
唰——就在她恍神的片刻,血溅了她半边脸。她定睛一看:詹森已经横在她面前,干掉了企图趁机偷袭她的两个士兵。
然后他转身走向男爵。
“不!”没等希里行动,维伦特就凭借身法死命拦住了她:“维伦特,放手!你和詹森都疯了吗!?”“没关系的,希里。”不愧是金龙,拦截希里和阻击战斗两不误:“他知道他在做什么。”
雷瓦登自然也知道,然而任何胆敢上前阻拦的士兵不是被詹森一招敲晕就是一招砍倒,他又气又急,恼羞成怒,不顾一切地一剑刺向猎魔人。
詹森冷漠地侧身避开剑刃,丢下右手钢剑,拔出腰间匕首,捅进了雷瓦登的心窝!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除了维伦特——他的手心里快速出现了一个金色光球,往地上一砸,整个教堂的黑衣人都被震倒了。
“奥维尔!”艾琳飞一般跑过去抱住了男爵的尸体,泣不成声。
她根本不像是被洗脑。
萨尔兰斯多多少少已经感觉到了,但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伸出手:“艾琳。。。”
他的爱人的眼里,只剩下痛苦和仇恨:
“滚吧,萨尔兰斯。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将她丈夫的脑袋抱在怀里,埋首其中,再不看佣兵一眼。
一切都已经注定,在他抛弃她的那一刻。
萨尔兰斯似乎到现在,才真正从迷醉中清醒过来。
他没有言语,也没有灵魂,默默地,离开了。
梅里泰莉女神的雕像,静静地俯视着这个教堂里发生过的,无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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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流淌。
叮咚作响。
就像瘫坐在河畔上的萨尔兰斯,手中把玩的金币一样。
“我一直以为是钱,让我无法得到我的爱。
可是我现在除了钱,一无所有。”
他的自嘲多过悲伤,命运实在太讽刺了。
“不,你还有。”维伦特双臂抱胸立在他面前:“萨琪亚的情报,顺带还有起义军。”
萨尔兰斯惨笑着摇晃着脑袋,仿佛想把脑袋里的东西都摇空,但协议就是协议,他从背囊里掏出一个反魔法金属制造的匣子,那种熟悉的跳动感。。。没错,绝对是萨琪亚的心。这傻子当初还妄想用龙之心来让艾琳回心转意。
“龙女的尸体大部分都被帝国法师和士兵肢解了,翅膀当做礼物送给瑟瑞卡尼亚,牙齿雕刻成宝剑装饰,脑袋在哪里你非常清楚,至于眼睛就没有人知道了。”
“那么起义。。。”“这个你还是找起义军领袖问吧,我只知道我们佣兵在五月节要随时待命——现在,让我一个人呆着好吗。”
反正他生命的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维伦特也不再劝说什么,扭头离开。
詹森和希里互相挨在一起,靠着栅栏等着他。
奇怪,他刚才就竖着耳朵警惕着,但直到现在都没听到希里的大吼大叫。相反她很安静很乖,一点都不介意地靠着一言不发的詹森。
她在闻着詹森的那把沾上血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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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吸一口气,雷瓦登男爵惊醒了。
他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
“奥维尔!”要不是映入眼帘的艾琳双眼通红,又惊又喜,男爵真的会误以为自己只不过做了一个噩梦,尤其是那个猎魔人捅自己的那一刀。。。哦!一想到这,疼痛让他不禁捂住了胸口,伤口就在这里,可不是假的。
无视周围女仆和医生的忙活,雷瓦登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问妻子:“艾琳,我,那个猎魔人。。。”“医生说是一种叫赞古巴利和摩尔希的混合毒液,可以伪装死亡以及加速治愈什么的。。。当时可把我吓死了,你整个胸口都是血,那个猎魔人就站在你身旁。。。”
那个猎魔人本来可以杀了他的,他小时候就听过猎魔人为了钱啥都肯杀的故事。
艾琳可没有管丈夫的沉思,搂住他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梅里泰莉保佑,你还在这里,你还在。。。”
奥维尔·雷瓦登觉得自己的心,也跟自己妻子一样,安稳落回原处了。
也许我欠你一声谢谢,猎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