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阳日舞会的邀请函,我都忘了。”詹森一手拿着邀请函,一手托着下巴坐在桌前,说话不太清晰:“这群尼弗迦德上等人哪里管低下的瘟疫肆虐。”“这不也很好吗,”希里补好了眼线妆,顺手拿起桌面上起义军搜集到的情报来看:“正好趁机去偷部署图。”“哦我倒不担心部署图的事,因为起不了多大用的。”
希里抬抬刚画好的右眉毛:“什么意思?”
詹森摇摇头,起身走到窗户边,外面是无数的吊死鬼和黑衣人,里头是不少暗自准备武器的平民:“尼弗迦德士兵再怎么样,也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斯维尔也不是昏庸无能的统帅。起义军再怎么暗地训练,也不过是乌合之众。用平民去打士兵,还不肯寻求外援,不是找死吗?一旦黑衣人控制了最初的混乱,必然是一场有效率的屠杀,勇敢就是愚蠢的同义词。”
这么一分析可把希里惹急了,她最看不得弱者被屠杀:“那你怎么——”“塔博尔根本听不进去。我们现在唯一的指望是复活萨琪亚,用她和维伦特的影响力制止这一切。”说到这,詹森苦恼地挠起他的短发来:“然而现在不说维伦特还没回来,那该死的龙之眼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奇怪了。”
这时,希里瞥了一下手里的情报集:
“詹森?斯维尔的儿子看起来挺健康的是吧?”
“是啊,虽然有点咳嗽。”
“他得过卡特里奥娜瘟疫。”
希里满意地看着爱人一脸诧异地转过身来,一手夺过她手中的情报仔细阅读:“大撤退期间感染瘟疫。。。三个月前病情好转。。。原因不明,待追查。”
“我听叶奈法说过,龙的几乎所有器官都是珍贵无比的治疗药材和灵器。”
詹森自然把一切线索串起来了:“那条项链!那不是两颗黑珍珠,而是萨琪亚的眼睛!龙之眼一直都在我们面前。。。”
看来几天后的晚会是无论如何都要参加了——詹森突然眯起眼,眼色投到希里身上:“所以,我们要出席晚会。。。邀请函上说要穿正装。”
希里的小脸立刻没了笑容:
“哦不,绝对不要!!!”
然而到了太阳日的那天,希里还是嘟着嘴站在尼弗迦德使者制定的裁缝铺里,扔掉武器,双臂傻乎乎地高举着试衣服——裁缝拉着松紧绳的手一用力,她赌气的嘟嘴又不得不张开来喘气,这紧身胸衣实在太紧了!勒得她的肋骨都有点疼,裁缝在她身边左转右转叽叽喳喳的奉承也让她头昏脑涨。
当然希里不是真的头昏,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裁缝总算换了一双只有两寸高的高跟鞋。
来到卡拉瑟斯要塞,她一下马车差点一个趔趄直接往前摔倒——她还是穿不惯高跟鞋——不过当她看到那个站在大门等候的男人时。。。
詹森一直很帅,希里在第一次观察他的时候就知道了,不过现在看到的他刮了拉渣胡子,修剪了头发尾巴,干净,整洁甚至清秀;换上了一件白衬衫,套上一件下摆及膝黑色金边的平口礼服,衬托出他强壮又优雅的身材。
看到他,希里浑身上下的不舒服仿佛突然消失了,她欢呼一声他的名字,提着裙摆小跑过去。
詹森闻声看到了,希里穿着一件几乎触地的淡粉色蓬蓬裙,毫无疑问的尼弗迦德贵族定制,蕾丝和珍珠、重磅真丝、无肩带抹胸低领、卡腰,华贵和绚烂为一体。希里把头发放了下来披在脑后,本来就大的碧绿眼睛还重新画了眼影甚至口红,再加上她幸福的笑脸,又可爱又妩媚。
梅里泰莉啊,她真美。
“你也好帅哦。”希里冒出来的话吓了詹森一跳,他可没听说过她会读心术。
希里的笑一点都没有因为詹森的惊愕而改变分毫,她亲昵地挽起他的胳膊,几乎拽着他地往大厅里走。
她难道光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怎么想了?
不过到了大厅里,希里立刻就原形毕露地。。。扑向桌子上的甜点狼吞虎咽起来。
果然她还是个小女孩。
“慢点吃,慢点,没人和你抢。”詹森在徒劳劝着大吃大喝的希里同时也不禁赞叹这个舞会的佳肴确实难得:柔软可口的白面包,猪肉牛肉鸡肉鸭肉制作的各类熟食和肉酱鱼子酱,奶酪奶油等奶制品和数不清的葡萄酒、白酒、啤酒香味交织——底层的人民要不饿死要不被吊死,他们就疯狂掠夺物资开办豪华奢侈的舞会,这就是尼弗迦德的“壮大”方式。
不过更关键的问题是,没有看到斯维尔公爵的身影。
想到这,詹森眼珠转转,计上心来:“希里?”“吧唧吧唧。。。嗯?吧唧。。。什么?”希里塞的东西太多,口齿不清。
“陪我跳一支舞。”
什么!?希里可被这请求吓清醒了,然而她嘴巴里满是甜食,一时说不出话来,等到她好不容易咽进去时詹森已经牵着她的手走进了舞池:“詹,詹森!”希里又羞又怕,人群环绕的环境她只好在詹森耳边低声道:“我,我不会跳舞。。。”她伏在詹森怀里,感觉她裙子下的两条腿都有点哆嗦了。
“我知道,没关系的。”詹森轻轻将她拉开,让她抬起头来,声音出奇的温柔:“别害怕,你只需要看着我。”
两手紧牵,他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她扶住他壮实的胳膊。
圆舞曲响,竖琴婉转,提琴悠扬,舞池里的对对男女随着乐曲一转,一转,希里的粉色裙摆掀起层层的裙浪,仿佛一瓣娇艳的花。
小号长号时而主调,时而和声,詹森和希里一时互倚而转,时而随声飞扬伸展。黑和白,缠绕,交融,旋舞。他双臂的环抱是她的依靠,她胸颈的曲线是他的毒药。
一曲终了,詹森弯下膝盖,给希里一个标准的45度头下脚上重倾斜收尾。
这一曲,她跳得简直完美,尽管这是她第一次跳舞,四周的男男女女早已如痴如醉,空出偌大的舞池,给这对猎魔人舞伴致以持续不断的掌声。
希里没有听。
从头到尾,她一直看着詹森的眼睛。
只要看到他,她就觉得拥有了无尽的勇气去做任何事。
“精彩!精彩!”这场晚会的主办人斯维尔终于露面了,他的嗓音和鼓掌多少让他们俩醒过来:“希尔文,我知道你在瑞达尼亚宫廷学过舞,但希瑞亚公主。。。你离开了宫廷那么多年,但是恩瑞斯家族高贵的气质还遗传在你的血液里啊——请您跟我来,我有要事和您商讨。”
时机来了,希里扭头向詹森眨眨眼,就跟着公爵走进了室内。
詹森很想跟过去。
然而一来卫兵不允许,二来,周围双眼闪星星的贵妇和小姐,仿佛狼看羊一样把他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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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斯维尔以非常专业和涵养的姿势亲自给希里的银酒杯里倒葡萄酒,但偌大的办公室空旷无第三个人,连门外的卫兵都被赶走了,希里还是觉得这像一场审判。
何况她和公爵已经默默无言地喝了十分钟的酒了。
所以希里还是主动先说:“我和詹森发现,瑞达尼亚军队里有疫苗。”“哦?”斯维尔愣了一愣才接过话,看得出来他有点心不在焉:“我猜也是如此,谢谢你希瑞亚公主。”
希里当然看出来了,双眼一眯:“公爵,你该不会是在烦恼芙琳吉拉的事吧?”
公爵笑了,笑得有点诡异:“啊,算是一部分吧,这些女术士真是死性不改,差点让我连伊欧菲斯的筹码都没有了,得让她重新尝尝牢狱的味道了——不过我真正想说的是,”他的小眼睛又像他们初遇那次一样亮起了光:“公主,你有没有考虑过回家来?”
一时间,希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斯维尔倒是先抬起右手,示意她先别说话:“别看我是贵族,但是你的经历我一清二楚。我知道,你的生父恩希尔陛下对你和辛特拉犯下了滔天罪行和无尽的伤痛,但恩希尔毕竟已经死了,再大的仇怨也能化解吧?现在帝国几大家族各自为战,帝国四分五裂内讧不断,无数百姓因此受苦受难。你身上有皇室之血,只要站出来,就是一个最能团结众人的象征。无论你怎么恨恩希尔,尼弗迦德都是你的家,无数人民需要你。”
不得不说,公爵大人的这番话入情入理,又紧抓了希里心肠软,见不得别人受苦的性格,说话真是厉害。
然而希里仅仅沉默了一会儿:
“我的家,以前是辛特拉,现在是凯尔莫罕。
而且相比享福了不知多少年的尼弗迦德,被它蹂躏的北方人民更需要我。”
她已经不是那个被阿瓦拉克说几句话就自愿去暖床的小女孩了。
“马库斯!”没等公爵说什么,他的夫人又急匆匆地闯进来:“快过来,彼得咳嗽停不下来。”孩子就是斯维尔的一切,他立刻站起来准备去内室。
不过他突然又停下来,扭头看着希里,射出看穿一切的目光:“公主殿下,虽然我接受你的说辞,但我总觉得那个瑞达尼亚人,才是你拒绝的根本原因。”
话毕,他走了。
这个讨厌的家伙刚才肯定偷偷看到她和詹森在舞会上的一切了。
不过任务才是关键,希里努力把脸颊上的红晕压下去,轻手轻脚地来到斯维尔的办公桌前开始搜索:抽屉,没有;文件夹,没有;桌垫下,没有。这布防图还真难找。
一声闷闷的咳嗽又从紧闭的内室房门里传出来——对了,还有那条龙之眼项链,希里踮着还穿着高跟鞋的脚,一步一步靠近房门,悄无声息地将门打开一条缝。。。
小彼得刚刚结束一次持久的咳嗽,半闭着眼,将小脑袋撒娇地往母亲怀里蹭。公爵夫人怀抱着孩子,一边轻轻地摇晃臂弯,一边不时地拍拍彼得的背,嘴里还低声呢喃一些听不懂的安眠曲调。马库斯·斯维尔公爵,平时无时无刻不显露出威严的他一手搂着爱妻,一手轻柔无比地抚摸着儿子头顶的秀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道不尽的爱。
“只是喝水太急,呛着了,没事的。
我一定会保护你,我的爱。”
互亲互爱的一家人。
希里眼中的斯维尔一家,似乎逐渐变幻,变成了。。。
她的一家。
她真正意义的一家,她,抱着她的帕薇塔,还有。。。恩希尔。
希里一直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哪怕杰洛特和叶奈法都没说,虽然她当时只有四五岁,但还是有关于那段的模糊的记忆的。
物是人非,命运在开玩笑,她的父亲杀了她的母亲,还想沾指她的身体,她不愿想起那段黑暗的噩梦。
但是她没有一刻不在祈祷,自己的童年能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直到视线模糊,希里才发现自己流出了眼泪,她快速拭掉,也不管斯维尔听不听得见,三步并两步快步走向书房门——刚拉开门就和詹森撞了个满怀。
希里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不哭出声:“对不起,我很对不起詹森,我做不到,我。。。”“我知道,”詹森很快从她的表情中读出来一切,把她搂进怀里低声安慰:“没关系的。走,我们出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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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斯维尔在要塞后院修了一个空中花园,多亏热闹的舞会吸引了这个要塞绝大多数人,现在月亮高悬,树影婆娑,两个猎魔人可以在这个静悄悄的无人花园里好好静一静。
春天的夜晚,空气并不冷,今晚的月亮还是巧合的圆月,虽然她倒映在那狭长水池里的影子并不圆满。希里收拢裙摆坐在水池边,伸手感受着凉凉的水。乍一看,仿佛舀起一瓢亮白的月光。
“对不起。”
詹森倚着一尊半果的石雕,双手后撑:“为了什么?布防图我早就在会议室搜到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詹森呼了一口气,说不出是叹气还是松气: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做不到,我们日后再想办法。”
希里还在一划一撇地玩着水,詹森知道,这句话并不会让她开心。
“而且我也做不到。”
他毫不意外地看到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大眼睛盯着他。
“可是,萨琪亚。。。起义。。。”“都是很伟大的救人大事,没错。”詹森弯下腰坐在希里身边,视线和她一样没有离开过彼此:“但你是对的,我们不能为此而牺牲一个无辜小男孩的生命,就算有再多的理由。
And I will always be with you.”
是啊,她没有了幸福的家,但至少现在,她不再孤单。
希里毫不犹豫地吻上了詹森的唇,她感觉得出詹森为了安抚还不敢动作太大,想着轻柔。但她现在不想要任何轻柔,任何的不确定。她确信詹森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伴侣,她需要他。
她爱他。
詹森打开了通向她心底最深处的那扇门。
噗通——还没多想,两人双双跌入了水池。“嘿!”希里拨开被水沾湿的头发抱怨,尽管她脸上挂着活泼的笑:“你怎么没撑住啊。”“谁叫你突然搞个亲吻袭击的。”詹森也一边还嘴一边摸了摸满脸的水珠——还好,这水池深不过脚面。
所以希里俯下身捧住詹森的脸,他们俩又热烈地吻在一起了。
直到不得不换气时,他们的唇才不得不分开,希里这时才发现,他们俩已经赖在水里好久了:“可惜啦,这么漂亮的裙子都被水浸透了。”“我可不负责。”詹森脸上浮现出坏笑。
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系统删除)
詹森真的带她到了月亮上。
新的一天,太阳准时地升起。
三色堇酒馆的各色人,无论酒保、侍者还是佣兵,都陆陆续续开始了一天的日常。
(系统删除)
这么长时间来,这是她第一个没有做噩梦的夜晚。
趴在詹森胸口的她只是嘟嘟哝哝,眼睛不愿意睁开:“我还以为我醒来时,你已经给我做好了早餐呢。”
“我倒是想,如果不是某人像抱洋娃娃一样把我抱着不放的话。”
他和她都被彼此逗笑了,希里懒懒地锤了他一下。
“现在什么时候了?”“快中午了——不用急,龙之眼的事等维伦特回来再说。”
嘭——房门被推开了,全身脏乱的维伦特走了进来。。。
“行了不用急着遮掩了。”维伦特见这一对年轻人手忙脚乱地找床单找衣服,哭笑不得:“我在城外就感应到你们的卿卿我我了。”
“嗨维伦特。。。”希里躲在詹森背后,还拿了一个枕头遮住她羞红的脸,尴尬地向金龙打了一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