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哈坎山脉,碳山东部
山顶的城堡带着浓厚的玛哈坎特色,依山而立,与山一体,与其说是城堡,不如说是半个山体要塞,即使用上整个玛哈坎的炸药都不一定炸得倒,护卫的矮人守卫人人手持战斧——大声争论着大蒜和火酒的治疗比例,以及这比例是否影响放屁的问题。
这些争吵甚至大到身处城堡深处、房门紧锁的布罗瓦尔·霍格都听得见,这个满头满面都是皱纹和白须发的矮人已经快两百岁了,签起文件都慢悠悠的如同时间凝固,不过他烦躁得抓起桌子一旁酒瓶的手倒没有任何颤抖,说不清他到底是不是衰老了。
“喝再多的酒,山谷的问题也不会解决。”
布罗瓦尔从座位上蹦了起来,配合他的五短身材分外搞笑:“你TM怎么进——当然,魔法嘛。”“废话少说,我需要的东西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猛灌了几口酒,霍格打了一个嗝,唾沫喷了他半挂的胡子:“我不是早都说了吗?第一,那东西很危险;第二,那东西一直没使用,藏得很深;第三,现在这局势我根本无法派出人手去拿,我不会让我的人民的生命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的,这是我的原则——明白了吗?”
来者没有回答。
但霍格懂了,摆手打发他:“现在,让我好好静静,等我稳定了局势后第一时间会将它给你的。”
碳山西部
泰莫利亚军营位处大致呈U字型的山峦上,上面搭建了如野草一般茂密的哨卡和防御工事,当然还有银色百合的盾牌和旗帜。山峦悬崖临河,易守难攻,哨卡士兵人人弓弩上弦,集群轮班,草丛里埋伏着致命的捕兽夹和毒箭,不深的河川里也漂着陷阱的浮标,甚至河岸边的树林里。。。
“双手握紧——不要太紧了,你抓得太僵硬了。”
希里翻了个白眼,把五指稍微松了一些。
草丛里几乎看不见的飞虫到处飞行,让静止姿势的保持变得万分痛苦,何况詹森为了保持隐蔽,说话时唇间呼出的气体就在她耳边的发丝穿隙而过,麻麻的,痒痒的,让她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眼睛凝视好目标,视线、标记、目标为一线。”
目标是那个没有防具防护的肩胛。
“屏息,用嘴吸气。”
呼。。。
“发射!”
嗖——“哎呀!”叫出来的正是希里,枪托没抵住,后坐力直接把她向后掀翻到詹森怀里,十字弓的箭自然没有射中那个泰莫利亚巡逻兵,反而惊动了对方。詹森来不及关心希里,冲出草丛拔出钢剑就杀了过去,这两个士兵见他如此杀气腾腾,慌忙举起十字弓发射——当当!詹森随便两下持剑拨开箭矢,缩短距离,持剑的右手翘起剑柄对准一个士兵的脸就抽了下去,趁着对方被力道打得半转过身来时,抬起脚照后背一踹,那个士兵的正脸和树干亲密接触昏了过去。
然而同时,这些举动暴露了詹森的后背,另一个士兵已经扔下十字弓,拔出剑对准他后背一刺——詹森的剑刃早已绕到背后挡住,左手则握拳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扫荡。。。
又是嗖的一声:树荫平台上的哨兵用的是弓箭,速度慢了点,还没发射就被詹森掏出十字弓一箭中肩。
“你确定你在佣兵营里学会了全部吗?”见希里揉着屁股从草丛里站起来了,詹森坏笑挪移道,希里不禁不服气地嘟起嘴:“拜托,我也不是经常用弩的,谁会在有瞬间移动时用弩啊。”她看着詹森给昏过去的弓箭手拔出箭矢,快速包扎伤口,又补充道:“要不是你坚持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不能杀,我哪里用那么麻烦。”
詹森没回答,他的双眼凝视着那些士兵身上的百合图案,眉头逐渐锁紧:
“银色百合。。。”
霹雳划过他的脑海——这不是形容,詹森真的感觉有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在头颅里流动,几乎要把他的大脑烫熟,神经将电击的刺痛告示全身,带来所有皮肤都冒出鸡皮疙瘩,双手丢掉剑弩不由自主地死死捂住头。“詹森!?”他惊人的意志迫使他没有叫出声,但细心的希里已经发现他的不对劲了:“你怎么了?”
希里没有得到回答,她的伙伴只是抱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幅幅陌生又熟悉的画面狂风一般飞掠他的记忆中:银色百合的徽章,粗糙的斧头和生锈的刀剑,众多丑恶的面庞,害怕尖叫的小女孩。。。都浸在深红色中,模糊。
他想起来了。
“我确实见过纳塔利斯。”
“什。。。”——嗖!希里话音未落,一簇箭矢就钉在她身前的树干上。“树林里的人!”两人认得这声音,是刚才血腥针押的指挥官沙多尔。只见他和他的几十个士兵都拿着十字弓,杀气腾腾分前后两路包夹:“还想活的话就乖乖出来!否则下一发箭可就有毒的了。”
“这群家伙。。。”“不用。”詹森好转过来,拉住试图拔剑冲出去拼命的希里的手,牵着她走出来:“请通报一声,我要会见纳塔利斯元帅。”
沙多尔的弩没有放下来,他反而嘲笑的嗤了一声:“你算老几啊猎魔人,我们这里不需要你,纳塔利斯也不见你们这种下等人。”“下等人?”希里有点想笑,但不至于就这么暴露身份,只见詹森继续说:“你只需通报詹森.希尔文要见他,他一定会见我的。”
沙多尔和希里都疑惑地皱起眉毛,盯着镇静自若的詹森,前者犹豫了一下,呼叫一个士兵:“马洛。”“有,长官。”“快去通知一下。”
还没等希里悄悄问詹森啥,马洛就飞奔回来:“中尉!中尉!”“跑那么急干嘛?冷静!”“不,不是。”但马洛仍然气喘吁吁:“元帅下令,解除警备迎他们进去。”“什么!?为什么?”沙多尔不太服气,但看来服从命令似乎是他的习惯,他并没等马洛的回答就挥挥手,蓝衣士兵们放下弓弩,由沙多尔领他们进去了。
“虽然不知道你具体什么身份,但我警告你们,再鬼鬼祟祟,这里面到处都是杀人老手,不识相的话。。。”让前面的沙多尔失望的是,身后的希里和詹森压根没听,左顾右盼地观察着周围环境:与想象中不同,洞内地方虽然道路曲折,但十分开阔平坦,拥有不少泉眼,再加上开凿的天窗和铺架的桥梁,这山洞俨然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军营,容纳上千人并不是问题。
总算,两人见到了这个钢铁一般,被盔甲架、兵器架和文件包围的蓝甲军人——出乎意料的是,在见到詹森的一瞬间,他大理石雕般的面容风化了,他绕过铺满地图和文件的桌子,三步并两步走上来握住了詹森的手。
“哈?”
实际上詹森和希里一样大惑不解,只听着纳塔利斯哽咽住的嗓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总有一天能再见到你,希尔文大师。”这前后瞬间的反差不禁让人感到滑稽。
“呃,约翰?”詹森假装熟识地握紧纳塔利斯的手摇了摇,但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装不了多久——不包括纳塔利斯,他还在紧握着詹森的手继续诉说:“三年了,都快三年了,我和她每天都向梅里泰莉女神祈祷能见到你,总算。。。你怎么了大师?”他终于看见了詹森的一脸茫然。
希里不得不憋着笑解释:“他不久前被怪物攻击了脑袋,记忆,有点缺失。”“等等,”纳塔利斯作为军人,很快接受了这消息:“大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记得我认识你,约翰。”詹森这下只能招了:“但何时,何地,如何认识你的,我就记不太清楚了。”
纳塔利斯轻叹,点点头,算是明白了。他整了整腰带,双手后背,细细道来:“1272年,新年,弗尔泰斯特国王新死,国内混乱,而战场上我又指挥失误,数万泰莫利亚男儿葬身沙场。我本该自杀谢罪,但当时我还有另外一个责任。在卫队的拼死掩护下,我带着她,向东逃窜。”
“她?”
元帅没有理会众人的疑问:“逃亡路上,一伙早有准备的强盗包围了我们,领头的虽然蒙面,但我一下子就听出来是尼弗迦德走狗。我的卫队早就死亡殆尽,所以在努力杀死几个人之后,我当时几乎确定,除非梅里泰莉保佑,我和她必定死在那里了。”
詹森喉头收紧,是的,他逐渐想起来了。
“就在那一刹那,你出现了。我听说过狩魔猎人动作很快,但我没想到你真能眨眼间把那几十个强盗全部杀光。你给了我们食物和金钱,嘱咐我带着她先到艾尔兰德隐姓埋名,避免她陷入不必要的追杀和政治利用。。。”
“阿奈丝!”詹森脱口而出。
“詹森!”狩魔猎人扭过头,门口那个仍然金发扎辫、一脸雀斑的瘦小身影欢呼着他的名字奔向他,他蹲下身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你终于来了,就像你说的,就像纳塔利斯叔叔说的那样!”“是的,我来了。”詹森感觉到他心中缺失的某一块被短暂的充满,却久久不知那到底是什么,那种疑惑和冲动让他有流泪的错觉。他松开胳膊,仔细打量这个小女孩,当年那个瑟瑟发抖得尿裤子的她,现在四肢在磨难中开始长肌肉了,整洁的外表和衣着表明纳塔利斯等人照顾得不错:“你长大了,我的小不点。”“都说我不是小不点了!纳塔利斯叔叔每天都教我剑术的——你看,这是我的剑。。。”说着,她摆出腰间那把匕首兴奋地舞动。
这个温暖的场景,为什么那么似曾相识?希里没有意识到,她凝视着詹森和阿奈丝的同时,温柔地笑了。
“不过你的朋友是来做什么的?”
这时,纳塔利斯的一句话又把气氛降至冰点。
詹森心里暗暗叫苦,但仍然保持着微笑对阿奈丝说:“阿奈丝,你先回去吧。”“可是——”“我过一会就去看你,我发誓。”他快速送走了一脸不满嘟着嘴的小女孩。
“约翰,我。。。”“我实话说了吧,我知道你朋友是谁。”纳塔利斯又恢复了往日的石雕模样,一手按住腰间的剑柄:“希瑞亚.雷安伦,尼弗迦德的公主,要不是看在你是詹森大师朋友的份上,我刚才就命令沙多尔杀了你。罗契或许会对你们黑衣者卑躬屈膝,我可不会。”“约翰,拜托别这样,”气氛的火药味很浓,詹森赶忙打圆场:“看在我的面子上。。。”
“我们是来请求你和非人类和谈的。”希里单刀直入。
这性格反而让纳塔利斯有点欣赏了,他带着挪移的笑坐回座位上:“哦,为什么?”
“约翰!”詹森提高了音调,表明他的严肃:“虽然我亲眼看到了你刚刚屠杀非人类,但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有军人的荣耀,而非刽子手。”“我确实有——所以我不得不诉诸武力,来保护泰莫利亚仅存的人类。”
希里和詹森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都不明白纳塔利斯的意思。
“没听说吗?最近疫情又变得更加严重了,那群非人类本来就不欢迎人类的到来,现在这事一出,许多非人类都在明里暗里欺压着无辜人类,更多的还在策划着进行针对性屠杀。”纳塔利斯无奈地缩在座位上摇头:“我已经派军协调好几次了,但局势愈演愈烈,这才采取武力压制,否则这山谷里早都是血流成河了。这种情况下,你说我怎么和谈?”
原来是这样,希里本来谴责的目光软化了许多:“但是非人类那边也认为是你们搞的鬼。”“呵,”纳塔利斯笑得自嘲:“难怪瑞达尼亚有个学者曾经说‘猜忌是仇恨的根源’——但是公主殿下,我可以用我的名誉向你保证,瘟疫的恶化和我军没有任何关系。”
室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等一下,”纳塔利斯猛然想起了什么:“如果两边都和瘟疫无关的话,那说不定是那个恶灵下的诅咒。”“恶灵!?”“是的,前几天有个侦察兵报道的,不过由于发生在玛哈坎北方的一个无人荒谷,所以我没怎么留意。”说着,他在桌上的文件堆里埋头苦找:“找到了!三个月前在悲戚山谷突然出现的,由于那里并非要道,人迹罕至,恶灵也只在那里徘徊,所以调查不了了之。”
希里看了詹森一眼:“三个月前,好像瘟疫恶化就是那时候的事。”“两者肯定有联系。”詹森扭头询问纳塔利斯:“你们军中还有术士吗?有得到什么情报没?”
纳塔利斯摇摇头:“以前还有一个德鲁伊,不过一个月前去世了。他得到的情报也很少,只知道那个恶灵的生前名字。”
“这情报可非常有价值,是谁?”
元帅的目光突变深邃:
“你不会喜欢的,是阿黛拉。”
“霍特伯格三胞胎的阿黛拉?”
最不希望的点头。
“Bloody hell.”
詹森烦恼地挠挠头:“得了,毫无悬念这恶灵就是罪魁祸首了。天啊,法尔嘉,阿黛拉,这下可难办了。”“不过最关键的是,”希里可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座上的元帅:“如果我们解除了诅咒,你会遵守诺言,和非人类和谈吗?”
纳塔利斯这下是真心的笑了:这个小姑娘,确实继承了一些她父辈祖辈的治国才能。
他站直身子,伸出戴着铁甲手套的右手:“以我的名誉发誓,只要到时霍格愿意,我立刻停火和谈。”
希里也笑了,自信又有力地握住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