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太虚,渺渺银汉。
无数万年来,这片广袤无垠的星空始终保持着它的幽深与静谧。其间有亿万星辰闪烁,彼此辉映,却又远隔万里,如同参商永离。
但这一日,所有的平静,都被一道疾速划过的七彩之光打破!
此光之快,瞬息间便可跨越无数星系!其势汹涌,在飞离很久之后,方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破空声轰然传来!
一路狂飙之下,前方的一切尽数化为齑粉,星阻崩星,石阻碎石!
期间,不乏有踏空而来的大能者与强悍的荒古之兽半道而截,出手间便是种种威力绝大的法术与神通,将星空映照得绚烂缤纷。但在七彩之光的弥漫下,均是一触即溃。
无人可阻丝毫,甚至连让其停顿一瞬都无法做到!
因此,也无人能够知晓,在这七彩之光内部,究竟有何物?
直到前方虚无中,一只体型远超星球的庞然巨兽,裹挟着滔天凶焰现出身形。其貌与蚕相近,只不过要放大无数倍。
这巨蚕蠕动之中缓缓展开身躯,遮蔽了偌大一片星空,身下有两排数不清的利爪,闪烁着幽冷寒光。
望着那疾速接近的七彩之光,巨蚕的眼中透出拟人化的贪婪,接着蚕口蓦然大张,露出其内密密麻麻的利齿,发出一声惊天巨吼!
顿时,虚空中泛起道道涟漪,如同水波一般向着七彩之光飞速蔓延。
似受其影响,七彩之光首次速度略缓,但下一刻,便有一声轻柔的叹息从光中幽幽传出,漫天星辰似都闻之一顿,巨蚕吼声形成的音波也顿时崩碎消散。
紧接着,一只纤纤素手从光芒中探出,伸出食指,轻飘飘地点向前方拦路的巨蚕。
这手的大小与巨蚕相比,仿若蝼蚁比之星辰,此刻点出之际也是丝毫不含烟火气。
这极端落差带来的不适,足以让所有见到之人胸闷吐血。
然而,下一刻,那巨蚕忽然凄厉大吼,庞大的身躯上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横贯此兽!透过此洞,其后星辰明灭,清晰可见。
七彩之光则再次提速,瞬息间便从血洞中穿过,消失不见。
但在其速度略缓的那一刻,其内所藏之物,却是有那么一瞬,显露出了模糊的形状。
好像,是一柄斧头?
…………
木头人。
这是灵山村的少年们给苏墨起的绰号。
也许,是因为他个头矮小,骨瘦如柴;也许,是因为他表情木讷,沉默寡言。
据说,他出生的那夜,血月临空,大地如披红妆,灵清山里百兽啸月,嘶嚎竟夜,被视为不详。
所以,在村中生活的这九年,除了爹娘外,几乎无人愿与他亲近,除了大牛。
大牛是村东头牛婶家的孩子,比他年长一岁。人如其名,生得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在小村少年中颇具号召力。
这些年来,大牛曾无数次站在他身前,为他抵挡众人的嘲笑,有几次甚至还动了手。
对于大牛,苏墨的心里应该是十分感激的。
为什么说应该?
因为,他是木头人,他不知该怎么去表达。
更因为,他的心里,已被恐慌满满占据,再容不下其他情绪。
他,有个秘密……
…………
人人都做梦,苏墨也一样。
不一样的是,苏墨只做一个梦。
这,就是他的秘密。
自打记事以来,无数个夜晚,这梦,无数次地重复。
梦境中的他,在一条阴暗逼仄的洞穴中不停奔跑。
洞穴极长,更有无数岔路,可他从未迷失过方向,似乎前方有个声音在呼唤着他、指引着他。
奔跑中,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也不知到底跑出了多远,直到前方传来了一丝光亮。
前方便是出口,只是前方也再没有了路。出口的下方赫然是一道无尽深渊,黑暗弥漫,看不真切。
这条漫长的洞穴,仿佛是在一道万仞绝壁上开凿而出。他探头张望,在这绝壁之上,如这样的洞穴,竟是不计其数!
整个绝壁,就好似一头长满了眼睛的恐怖巨兽,正盯着前方一座极为磅礴的石山。
石山上一片荒凉,草木全无,但也并非遍布顽石。说是石山,其实更像是一整块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巨石!
不知为何,在看到石山的一瞬,即便是在梦中,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脑海中有阵阵刺痛传来。
更诡异的是,在远方无尽高处,被云雾遮住的石山顶部,隐隐有金光传出。这金光并非一直存在,而是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闪烁,每闪一次,他的心脏便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跳动一次。
初时还不频繁,渐渐地,金光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他的心脏也随之愈跳愈疾。直到那金光闪烁间连为一片,仿佛恒久存在时,他的心跳也骤然达到了极限!全身更是血液如沸,挣扎着想要从每个毛孔中宣泄而出!
每到此时,那石山之中,便会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勿忘归来!”
梦境便到此为止。
每每从梦中惊醒,他都是满头冷汗,心跳如雷,全身有恐慌弥漫。
这梦,最开始时半年出现一次,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出现的频率也随之提升,现在已是每三天便会出现一次。
梦境之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爹娘和大牛。
不告诉爹娘,是怕他们忧心;
不告诉旁人,是不想引来更多的嘲讽和讥笑;
不告诉大牛,是不愿连自己唯一的朋友也视自己为怪胎。
这梦境,就让自己一人默默承受吧。
只是,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梦境中的无数洞穴与磅礴石山,说不定真实存在着,只是不知存在于何处?
还有,那怒吼之人,到底是谁?
…………
仲夏的夜晚,已是有些燥热。
所幸灵山村的百姓,世代枕水而居,此时用完晚饭,村中老少纷纷出动,赶往灵清河边戏水纳凉。
人多的地方,苏墨自然不会凑上去自讨没趣。此刻的他,借着满天星光,正往灵清山中行去。
夜里的灵清山,鸟兽皆已返归巢穴,四下里一片寂静,只闻草间虫豕的低鸣以及夜风拂过树叶的簌簌之声。
行不多时,一汪幽碧的水潭出现在他面前。
褪去外衣,走下水潭,肆意地舒展开身体,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完全放松下来。
在这里,他可以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顾虑。
清凉的潭水、温柔的夜风、婆娑的树影、漫天的星辰。
在此刻,都只属于他一人。
这里,是他的桃花源。
“咔嚓~”
一声枯枝断裂的脆响,遽然打破了潭边的宁静。
苏墨循声望去,这深夜的不速之客,是一只黑灰相间的小松鼠,此时,它正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一人一兽就这么静静地凝望彼此。
“没想到我今天也有伴了。”苏墨自嘲地笑笑,从潭边外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干果仁,全部扔了过去。这是临出门前,他娘硬塞给他的。
小松鼠被漫天飞来的物事吓了一跳,呲溜蹿出好远,后来发现虚惊一场,复又跑了回来。两只小爪子试探着捧起一颗干果仁,小鼻子嗅了嗅后,眼神立刻放光,忙不迭地往嘴里塞去。
看它吃得开心,苏墨脸上也露出了极为罕见的笑容。
不消片刻,地上的干果仁便被它一一消灭,此刻竟大胆靠近了几分,直勾勾地盯着苏墨,一双小眼睛里满是期待。
苏墨有些哑然,这小家伙似乎吃上瘾了,无奈中,他双手一摊:“今天没了,明天再给你带吧。”
那小家伙好似听懂了一般,小脑袋居然点个不停。
望了望天色,时候已经不早。苏墨穿上衣物,冲着那小松鼠摆了摆手,以示告别。
谁料,那松鼠却突然靠近,拽了拽他的裤脚,嘴里吱吱有声,两只小爪子不停比划着什么,最后指向了西边。
苏墨愣了愣,迟疑着问道:“你是想让我跟你去那边?”
小家伙脑袋点得犹如小鸡啄米,一双小眼睛里竟有期盼之意。
苏墨望了望西边,有些犹豫,这里再往西便是山中深处,此时天色已晚,不知是否会有危险。
见他犹豫,小家伙好像有些急了,复又吱吱叫个不停。
“罢了,这小东西如此灵性,想来应该不会害我,就随它去一次吧。”
打定主意后,他含笑朝小松鼠点了点头。
见苏墨答应,小家伙立刻振奋起来,两腿一蹬,当先便向着西边蹿去。
一人一兽就这么踩着月光,向着灵清山的深处渐行渐远……
小半个时辰后,那松鼠停住了身形,此时,在他们面前,一株参天古树巍然耸立!
此树极高,头需完全仰起方能看到树冠,树围则需数十人才可合抱,一望便知树龄极古。
而令苏墨诧异的是,周围的树木此时皆是枝繁叶茂,唯有此树,枝干上几乎一片光秃。
不知何时,那小松鼠已蹿到了古树的背面,正吱吱唤着苏墨过去。
苏墨依言上前,惊讶发现,这古树的背面赫然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树洞!
透过树洞可看到,这古树应是早已枯死,整个主干部分已成中空,自然无法生出新叶。
此时,那松鼠忽然跃出,化作一道灰光蹿进了洞中。苏墨正一头雾水时,它已捧着一块土疙瘩,又爬了出来。出来之后便高举着小爪子,将之递向了苏墨。
他不禁有些鼻酸,这么多年来,已习惯了种种冷眼与嘲讽,此时,竟在一只松鼠身上体会到了投桃报李的感动。
苏墨怜惜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轻轻接过那块海碗大小的“土疙瘩”。
“此物虽不起眼,但却是它的一番心意,回去定要好好珍藏。”
他刚这般想到,就见小家伙用爪子比划了一个送进嘴里的动作。
“这是……让我现在吃掉?”苏墨有些诧异,旋即便看见小家伙似是肯定般点了点脑袋。
他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手中的“土疙瘩”,这一望之下,还真看出了些许端倪。
此物虽不起眼,触手却是极其温润,若是闭眼不看,会以为手中握着的是一块玉石。
此外,迎着月光仔细瞧去,可见此物表面有丝丝白气蒸腾,似有热气散发,不过极是细微。
许久之后,苏墨得出结论——好像是个宝贝。
以他一个九岁山村少年的见识来说,顶了天也就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
此物到底为何?能不能食用?食用后有何功效?会不会有毒?他是两眼一抹黑,一概不知。
再次瞥了瞥身旁一脸期待的小松鼠,苏墨无可奈何,只得拿起那块“土疙瘩”,试探着咬了一小口。
令他意外的是,他的牙齿刚刚咬破其表皮,整个“土疙瘩”便化作一股醇厚温暖的汁水,全部流进了他的腹中,此时,手中已是空无一物。
苏墨顿时有些坐蜡,本想先尝一点试试,这下全进了肚子里,万一吃出问题,却是反悔都来不及了。
他这边心里打着鼓,一旁的小松鼠看他全部吃完,倒是在原地蹦来蹦去,显得开心不已。
其实,苏墨完全是多虑了。
这“土疙瘩”名曰“地元精”,世俗界的百姓可能甚少听闻,但那些超然世外的修士们,却是再熟悉不过。
此物乃一方地脉之精华孕育而成,且这地脉不是普通地脉,而是蕴藏灵石矿之灵脉!故此,这地元精可称得上是天地奇珍!
因其有固本培元、定神养魂之功效,许多修仙宗门,都会将此物赐给初入仙途的弟子,服下之后,对于修炼,可起到极强的辅助之效。
只不过,平日里,那些宗门弟子们服用的地元精多为数十年药龄,百年都极为罕见。而苏墨服下的这株,药龄却是达到了惊人的千年!
所以,此间场景,若是被那些修士得知,定会连连痛呼暴殄天物;若是再被他们知晓苏墨此刻的不安,那恐怕会直接羞怒出掌,将其拍死泄愤。
吞下地元精后,苏墨渐渐感觉到,体内似有阵阵热流涌动,神魂如浸泡于温水之中,整个人好像漂浮在云端,这天地间的一切都是如此柔软……
在这极度的舒适下,他慢慢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