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雷鸣峰上,一片热闹非凡!
苏墨转过身,看向仍在欢呼的众位师兄,以及那个始终没什么表情的冰霜师姐,躬身对着众人一礼,这次却是以师弟的名义拜见:“师弟苏墨,见过各位师兄师姐!”
这时,郑有才又跳了出来,拉着苏墨的手来到众人面前,自告奋勇地为他一一介绍。
在他漫天的唾沫星子里,苏墨最终了解到,那个中年农夫打扮的,是他的大师兄宋凡,那个手拿扇子的书生,是二师兄萧问秋,那个稍年轻一些的农夫,是三师兄孙重,那个手拿竹笛的冰霜少女,是四师姐楚离烟,那个腰间别了一枝毛笔的儒生,是五师兄陆夜,那个瘦猴儿似的少年,是七师兄齐一书,而那个伙夫模样的圆脸少年,则是他的八师兄朱卫豪,至于六师兄,自然便是眼前这个话唠郑有才了。
除了大师兄话比较少,四师姐几乎无话以外,其他几个都比较健谈,其中尤以郑有才为最,一直滔滔不绝地说着各位师兄师姐的门中往事,场面一时间倒是颇为热闹。
韩宗白见了,挥了挥手,笑骂道:“好了好了,你们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别在这里打扰为师的清净。”
众人一听师尊发话,赶紧闭嘴,乖乖行礼告退。
待出了韩宗白的小院后,郑有才提议大伙儿一起去他那儿,让朱八给大伙儿做些吃食,算是为苏墨接风洗尘。
那伙夫样的圆脸少年立刻跳了出来,悲愤叫道:“少来了,六师兄,肯定是你又馋了!”
“哎……你又拆穿我,可怜我都一个时辰没吃东西了,都饿瘦了。”郑有才捧着肚子上的肥肉,满脸幽怨,众人不由笑骂他无耻。
不过最后,大家还是听从了他的提议,一齐来到了他的小院之中,就连四师姐楚离烟也没有离去。
郑有才的小院颇为宽敞,院中的石桌、石凳足有韩宗白院中的三倍大,这当然是必须的。八人往那石桌边一坐,竟还空出一大半。
此时,朱八朱卫豪已经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二师兄萧问秋不知从哪里翻出几坛酒,又去厨房拿了九个瓷碗,给几人分别倒满后,略有得意地说道:“这可是我游历东莱国时带回来的神仙醉,已经放了快五年了,平日里都没舍得喝,这次为了欢迎小师弟,师兄我就放血一次,正所谓……”
哪知众人一听到这个“正所谓”,齐齐一个激灵,竟是异口同声呵斥道:“去!去!去!”
苏墨见众人如此反应,大是不解,这时郑有才巨大的身躯凑过来,小声解释道:“二师兄每次说到什么‘正所谓’、‘有道是’的时候,八成是又要作诗了,可惜他的文采实在是不堪入耳,作的净是些歪诗,所以现在已经没人乐意听了。”
苏墨恍然,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众人笑闹了阵,朱八朱卫豪便用法术托着八九个盘子来到了场中,为众人添上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这时,忠厚朴实的大师兄宋凡敲了敲桌子,端着酒碗站起来说道:“第一碗,欢迎我们新来的小师弟!”
众人闻言,纷纷端着碗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向苏墨表示欢迎,接着互相酒碗一碰,便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就连四师姐楚离烟也是如此,直让苏墨看呆了眼。
虽说之前在家时,他也曾陪着他爹喝过几杯自家酿的竹筒酒,但用的都是小酒杯,何曾用过这般大的瓷碗。
只是,他此时更不愿说出拒绝的话语,心下一狠,硬着头皮一仰脖,将那碗中酒一气倒入了喉中,放下碗后,顿时酒气冲头,眼前一片迷乱。
大师兄宋凡好似早有准备,此时一步靠近,对着苏墨后心轻轻一拍,送入一股清凉之气。
说来也怪,这清凉之气在体内一转,苏墨瞬间便感觉清醒了不少,连忙向大师兄道谢。
宋凡摆了摆手,温和笑道:“哈哈,无妨,小师弟你尚年幼,我们早已猜到你不胜酒力,但早前我们师兄弟几个曾定下规矩,这入山第一碗酒,必须得喝!我若是没有这一手,定不会让萧二给你倒那么满的。”
二师兄萧问秋晃了晃手中折扇,接话说道:“喝了这第一碗,以后你和我们就算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郑有才嘴里塞了只鸡腿,此时含混不清的附和着:“对!一家人!小师弟,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郑六第一个帮你出头!”
其他师兄也都是面带微笑,看向他的眼神中透出浓浓的关切。
苏墨看了一圈,心中莫名感动,虽然众位师兄师姐在别脉弟子眼中可能奇葩了些,但自己却真实感受到了他们的关心与温暖,这让他在失去了灵山村那个家后,再一次找到了“家”的感觉。
他在心中,认真说了声——“谢谢”!
此后席间气氛一路高涨!众人推杯换盏,吆喝不断,慢慢地,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众人喝着聊着,无意中问及苏墨的家乡和生活情况。苏墨放下酒碗,神色略有低沉,不过还是将此前灵山村发生的一幕如实相告,除了“尸命之人”。
随着他看似波澜不惊的讲述,众人齐齐沉默,谁也没想到,这九师弟小小年纪,竟已遭逢如此大变!
就连郑有才此时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一只大手轻拍着苏墨后背,似是安慰,似是鼓励。当听苏墨讲到李道临悍然翻脸之时,他更是一怒而起,直斥此人人面兽心,枉称修士!
几位师兄也是攥紧了拳头,一脸恚怒,四师姐楚离烟虽是神色未变,但那周身寒气好像更重了几分,就连那一向宽厚温和的大师兄宋凡,此刻眼中也有寒芒闪烁。
最后,当众人听到师尊韩宗白于千钧一发之际,飞剑救下苏墨性命时,又是齐齐松了口气。
这段经历委实是一波三折、惊险万分,众人的心跟着七上八下、跌宕起伏,久久不能平复。
苏墨说完后,端起酒碗,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灵山村之变,他实在不愿去回想,这场剧变,他失去了太多——家园故土、爹娘双亲、友人乡邻;但也学到了很多,比如人心险恶、弱肉强食、天道不公……
但不去回想不代表忘却!不愿回想不代表妥协!
这失亲之痛如何能忘!这刻骨之仇怎么妥协!
“李道临!留好项上人头,他日我必取之!”
苏墨心中激荡,又狠狠灌下一口。
众人的眼眶顿时通红一片,心中颇为怜惜这位小师弟,四师姐更是破天荒地说了句:“小师弟,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苏墨闻言心中一暖,此刻赶忙收敛心神,不忍让大家为了自己的事难过伤心,于是开口询问起各位师兄师姐的情况,以之来岔开话题。
这时,话唠郑有才再度出场,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金砖,往桌上一拍,以之充作说书人的醒木,口若悬河般将各位师兄的老底抖了个遍,被他说到之人往往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笑骂:“你这胖子!哎……”
这一来二去的,席间的气氛倒是又渐渐活络了起来。
这时,胖胖的朱八朱卫豪蹭到苏墨身边,热情地搂过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来来来,小师弟,尝尝师兄我的手艺如何。”
天可怜见,朱卫豪当了十多年的小师弟,如今总算媳妇熬成婆,这声“小师弟”喊得是通体舒泰、神清气爽,连带着对这个新任小师弟更是宝贝得不得了,接连往苏墨的碗里夹了好几块红烧肉。
苏墨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放入了口中,顿时眼睛就瞪圆了。
朱卫豪见状连忙紧张问道:“怎么样?味道如何?”
“太好吃了!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红烧肉!”苏墨没有吝惜自己的赞美,而且这红烧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的确堪称美味。
郑有才此刻已经又消灭了一只鸡腿,擦着手说道:“可不是么!这朱八别的长处没有,厨艺倒是一绝!”
朱卫豪听了,圆圆的脸上露出得意,笑着拍拍苏墨的肩膀,说道:“觉得好吃就多吃点,以后什么时候想吃了就来找你八师兄。”
一旁的郑有才听了,小眼一亮,心中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多去小师弟那里走动走动。
这一顿饭,众人直接从日挂中天吃到了星河高悬,桌上的菜色已经换过三轮,此刻也已是盘碟皆空,于是众人抱着酒碗,看着漫天的星星,边喝边聊。
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四师姐楚离烟,在几碗酒下肚后,如玉般的俏脸上泛起一酡桃红,逐渐也加入到了众人的聊天中。
通过这段时间的聊天和观察,苏墨对于诸位师兄师姐的性格喜好,也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大师兄宋凡,肤色和自己相近,有些微黑,身材不高,但颇为壮实,为人稳重可靠,十五岁入门,修炼至今已有二十三个年头,如今是三花境大圆满的修为,平日里喜欢耕田种菜,所以总是一副农夫打扮,就连他的趁手法宝,竟都是一把锄头,不过名字却颇为大气——“犁天”;
二师兄萧问秋,身量颀长,潇洒不凡,十二岁入门,修炼至今已是十八载岁月,三花境后期的修为,无论寒凉酷暑,总爱摇着他那柄“春秋扇”,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喝喝酒,作作诗,虽然每次作诗时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但他不以为意,自娱自乐,很是开心;
三师兄孙重,面相憨厚,淳朴老实,比二师兄晚了一年入门,但修为境界却是丝毫不低,同样臻至三花境后期。他与大师兄不光长得像,志趣更是相投,平时没事便会跑去帮大师兄种地,随身法宝“翻天印”,跟大师兄的“犁天”在耕田种地上,简直是绝配;
四师姐楚离烟,据说多年前的某个冬天,师尊韩宗白从外面将其抱回了宗门,当时只有一岁,被韩老收为座下四弟子。六岁的时候,开始踏上修行之路,至今刚满十年,却已经和大师兄一样,修到了三花境大圆满,天赋十分惊人!且随着其长大,相貌也是出落得越发楚楚动人,其他几脉的好些弟子都暗生爱慕。四师姐虽然人看起来很冰冷,也没什么表情,但郑有才曾偷偷告诉他,四师姐其实心地很善良,对其他师兄弟也从来不吝帮助;
五师兄陆夜,沉默寡言,身子单薄,一张脸仿佛大病初愈般苍白,听说他当年乃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心灰意冷之下便弃笔修行了。这一修炼之下,倒也有了些成果,入门至今十五年,达到了三花境中期的境界。平时修炼之余,仍然喜欢用“江山笔”练练书法,写上几篇文章,但对功名,却是再也没了想法;
六师兄郑有才,其实这并不是他的本名,只因他脑筋转的飞快,经常能想出一些别出心裁的鬼点子,所以,众位师兄给他改名为郑有才。当苏墨听到这位郑师兄宣称,他乃是周国邻邦郑国的太子时,第一反应是不信,后来郑有才艰难地从脖子上的肉褶里抠出一条大金链,金链上挂着一枚玉佩,苏墨看了那玉佩之后,这才相信。而那条大金链,居然被郑有才苦求万炼峰的孔师叔,炼成了一件捆人的法宝,自名“捆仙”!修炼至今十四年,也已经有了三花境中期的修为,爱好美食,是个话唠,酒后曾向苏墨醉言自创了一门神奇法术,门中诸脉弟子人人敬仰!但当苏墨询问是何等法术时,郑有才却以“你还太小”为由保密;
七师兄齐一书,身材极为瘦弱,据说是因旧时家贫,吃不起饭,经常饿着肚子落下了病根,生平只有两个爱好,一是下棋,二是看书,所以,取名齐一书,但总被其他师兄取笑为“棋一输”!也就是“下棋一准输”的意思。他常年使用的棋盘也被他托人炼成了法宝,取名“方寸”,常常自言方寸之中亦有乾坤,修道至今十三年,三花境初期的修为;
八师兄朱卫豪其实也比较胖,但那得分跟谁比,若是跟郑有才比起来,那可以算是瘦的皮包骨了。从小酷爱做菜,入门后修炼初成时,竟是炼了一件锅状法宝!取名“覆海”,不过确实拥有一手好厨艺,所以身后常年跟着一个硕大的跟屁虫——郑有才。朱卫豪修道至今十二年,也是三花境初期的境界。
总的来说,这八位师兄师姐是各具特色,并且不像其他诸脉弟子一样热衷修炼,他们反而经常相约,一起去山下谷中踏青郊游,喝酒的喝酒,吟诗的吟诗,下棋的下棋,写字的写字,端的是潇洒快活!也无怪其他诸脉弟子评价他们不务正业。
此夜的雷鸣峰,欢笑经夜,酒香四溢,众位师兄弟们笑着闹着,一直传到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