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观上方,那名震天下的天乾老祖,此时仍保持着原有姿势,纹丝不动,但其心里,却是有些焦急。
没办法,下方观中诸多后辈弟子已被惊动,此刻三五聚拢,在下面指指点点了半天,自己毕竟是一派老祖,这面子上委实有些挂不住……
此时离他出声问询已过去了一个时辰,但这一个时辰对他来说,好似万年!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似有了脱身之计,于是将腰弯得更深,愈加恭敬地大声说道:“晚辈知晓,前辈来此,定是有要事在身,晚辈不便打扰,这便告退。但倘若有前辈用得上的地方,晚辈一定鞍前马后、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他将姿态放得极低,似乎语出至诚。等了半晌后,见依旧没有回应,他竟保持着弯腰执礼的动作,在虚空中一步步倒退,一路退回了密室之中!
这一天,对于紫阳观的众多弟子来说,是颠覆性的一天,他们从未想过,那位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在修真界留下赫赫威名的门派老祖,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但其实,那天乾老祖臆想中的“神秘来客”却是根本没空去理会他的拜见,刚一进入地玄星,便直奔周国的迷雾森林而去。
以七彩之光那惊世骇俗的速度,这点距离自是眨眼即至,而那可以阻挡地底金光的护山大阵,对其来居然形同无物,直接穿透!
进入道虚门的范围后,七彩之光内的女子不禁轻“咦”了一声,似乎此地的乱像让她有些诧异。
但此刻不是探究的时候,她速度不减,竟是直接冲进了苏墨所坠的裂缝之中!
那些在空中正与无数金光鏖战的诸位门派高人,俱是没有察觉,他们的宗门内,已多了一位“神秘来客”……
不知过了多久,苏墨渐渐醒来,醒来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是毫发无伤!
这让他有些迷惑,明明昏迷之前,自己感觉全身骨头都已摔碎,为何此时的身体却无丝毫异样?而且,若是真的没事的话,那自己又为何会昏迷过去?
“你醒了?”
突然,身后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苏墨吓了一跳,连忙转身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完美到了极致的脸庞!如果说四师姐楚离烟是绝美,那么此人便是完美的化身!
这世上不可能再有比这张脸更完美的存在!这世上也不存在任何言语足以形容这样的美丽!
且与四师姐楚离烟的清冷孤绝之美不同,此人的美浑若天成、造化使然,更是透着一股神圣之意,凛然不可侵犯。
就连其声音,都是那么的空灵和温润……
而且身材也是婀娜动……等等!这是?
“啊!”苏墨突然发出一声惊恐大叫,指着那女子的下半身,全身哆嗦个不停!
蛇尾!这美貌女子居然没有双腿,只有一条蛇尾!
“你似乎很害怕?”那女子却丝毫没有动怒,反而笑吟吟地望向苏墨,眼神中满是促狭之意。
“这……这……你……你是妖!”苏墨此时心中惊惶,一张小脸吓得煞白,说话都不太利索。
那女子好似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一双白生生的小手,捂着樱桃小嘴笑得前仰后合。
“你竟说我是妖?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
“那……你不是妖?”苏墨见其反应不似作伪,顿时胆子又大了起来,面色也不再苍白。
此时,那女子眼中却有狡黠之光一闪而过,面上故作狰狞,蛇尾一摆,瞬间欺近,恶狠狠地说道:“没错!我就是妖!你这小娃娃肉质鲜嫩,想来口感应该不错!”
被其所吓,苏墨顿时跌倒在地,一张脸再度煞白,险些又晕了过去。
那女子见他窘状,又是一阵大笑,许久之后才笑声渐歇,正了正脸上的神色,柔声说道:“好了,不捉弄你了,我不是妖,你不必害怕。”
苏墨这时哪还敢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退出老远,这才颤声问道:“你……你既然不是妖,那为何会有一条蛇尾?”
那女子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尾巴,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了?”
苏墨闻言一愣:怎么听她的意思,我应该认识她?这不可能啊!
他穷尽此生十年记忆,确定自己没见过这女子,当下摇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谁?”
女子听了,却是一阵神伤,那脸上的哀婉,似将天地都染上悲色。只听她语带寂寥地说道:“也是,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怎么可能还记得我……”
苏墨听了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女子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好似一口咬定我认识她一般,还说什么我不是当年的我……我才十岁,有什么当年……
此时那女子似是想到还有正事,于是收起失落,整个人摇身一变,气质中竟透出一种端庄神圣之感,轻声问道:“难道现在的凡间,已经没有关于我的传说了?我虽人面蛇身,但不是妖,你仔细想想。”
人面蛇身,但不是妖?还和传说有关……
苏墨一阵费解,口中喃喃自语。
忽然,他心中一震,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师尊当初向他介绍仙道历史时,开篇曾说过的一番话——
“远古时期,仙道未立,神族兴起。天圣盘古,斧辟鸿茫,启阴感阳,肇立乾坤;圣母女娲,炼石补天,抟土造人,教养八方;火祖燧皇,钻木取火,结绳记事,开化万民……”
大意便是,在三大天尊成道之前,这片天地,原本是神族的天下,他们有的开天辟地,有的造化万灵,有的传播火种、开创文明……
总之,现如今的天地万物、自然之序,都是由当初的神族开创、演变而来。
而神族因是天地孕生,故形态多有奇异,师尊曾一一为其介绍过。其中,伏羲与女娲两尊大神的形象,正是人面蛇身!
眼前这一位女子,不可能是伏羲,难道她是……
想到这里,苏墨突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
那女子好似能看透他的想法,当下也不再卖关子,樱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没错,我是女娲。”
听其亲口说出,苏墨脑海中顿时天雷滚滚!
女娲娘娘!先天神圣!万灵圣母!补天神迹的缔造者!
此刻,竟站在自己面前!!!
强烈的不真实感将他笼罩,他已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
“也许,是我受伤过重,仍在昏迷,这一切不过是我的梦境罢了……”
苏墨毫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此刻更是伸手狠掐了一下大腿,似要证明这只一场梦,却没料到,腿上的剧痛瞬间无比清晰地传来,将他疼得是龇牙咧嘴。
不是梦!
他顿时呆住,眼前这女子……难道真的是女娲……娘娘?
“您真的是女娲娘娘?”他忍不住出口询问,在见到对方含笑着点了点头后,他立刻翻身跪倒,恭敬拜见:“小子苏墨,拜见圣母女娲娘娘!”
开玩笑,女娲娘娘是何等无上的存在,且不说她先天神圣的身份,仅说那抟土造人一事,可以说没有女娲,便没有现在的他,所以,他此刻的行礼完全发自真心,一片赤诚!
女娲素手轻挥,将他轻轻托起,若有所指般说道:“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气。”
苏墨却是没有注意到她话中隐藏之意,此时虽已知晓对方并不是妖,但女娲娘娘这个身份,却是更加骇人!一时间有些局促不安,连头都不敢再抬起。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见他如此紧张,女娲便主动替他提出问题。
果然,苏墨一听,连忙点头,他确实有此疑问,只是心中震撼未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女娲莞尔一笑,接着却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你可知盘古的故事?”
“盘古大神?自然知晓!”盘古乃开天辟地的第一尊神祇,他岂有不知之理。
“哦?你都知晓哪些?”女娲眼波一转,似乎很感兴趣。
当即,苏墨便将师尊处听来的盘古事迹一一道来:“盘古氏,人祖也,生于混沌之初,鸿蒙未判之先。觉醒之日,长身而起,天即渐高,地即下沉。而天地有相连者,左手执凿,右手持斧,或用斧劈,或以凿开,久而天地乃分,二气升降,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自此混沌初开,天地始分。”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女娲娘娘,毕竟这故事他乃是听来,对面这位可是与盘古大神齐名的存在,说不定便知晓这故事的真相,自己真真是在班门弄斧。
女娲听了却好像意犹未尽,眼含鼓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苏墨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盘古力竭,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自此万物生矣。”
这前一个故事讲的乃是盘古开天辟地,后一个则讲的他开天力竭后,身化万物。
听完第二个故事后,女娲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神色阴晴不定,眸中更有冷意散发。
苏墨见状,心中惴惴,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因此引得对方不快。
只听那女娲突然出声问道:“你觉得,这两个故事,是真的么?”
苏墨闻言,心中叫苦,暗道:您跟盘古大神可是同一时期的存在,自然知晓真相,又何必来问我……
但他面上可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犹豫着说道:“这故事,我也是道听途说而来,可能是……有些谬误吧……”
女娲听了却是柳眉倒竖,面罩寒霜,轻哼道:“哼!有些谬误?我看是大大的谬误才对!”
不过此时,她的眼神却并未看向苏墨,而是望向头顶虚空,好似这番话乃是说与旁人听的一般。
这可真是天神一怒,苏墨在旁只觉心中一紧,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好在女娲很快便收敛了怒气,眸中恢复一片平静,缓声问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么?盘古乃先天地而生,神通无限,造化无穷,开辟个天地而已,怎会力竭?何况他又不笨,力所不能及之事,又如何会去做?”
苏墨闻言一惊,这等上古秘辛可是少有人知,当下好奇问道:“盘古大神没有开天?”
女娲摇了摇头:“盘古开天辟地为真,只是力竭而死为假!对于他这等存在,开天辟地也非难事,那力竭而死,是有人杜撰而出!
而且身化万物也非他本意,凡人中修炼有成者,已能拔山超海,改易天地,盘古乃天地人祖,所具威能无可想象,山川大地,江河湖泊,日月星辰,在其眼中也不过一念尔,何需以身化之?难道是他活得不耐烦了么?”
苏墨一听,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明明一件易如反掌之事,最后却弄得身死魂消,委实有些可疑。
只听女娲继续补充道:“别人不知晓,我却是很清楚,盘古开天辟地与身化万物,两者之间间隔有十万八千年,若说他因力竭而死,这死得未免也太慢了!”
女娲说完,眼中浮现一阵讥讽,似在嘲笑那幕后之人根本不动脑子,竟杜撰出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
“那,盘古大神为何要身化万物?”苏墨小心地问道,他有预感,自己即将知晓一段尘封了无数万年的真相,心中既有紧张,又有激动!
听得他提问,一股刻骨铭心的仇恨浮现女娲眼中,她银牙轻咬,一字一句道:“盘古,乃是被奸人所害!”
虽然早已预料到是这样的答案,但苏墨的心中依然是一阵惊涛骇浪!
盘古大神何等存在,怎会被奸人所害?又有谁能有这个能力去害他……
“是谁害了盘古大神?”苏墨此时心跳得厉害,他一个小小的感应境修士,竟有机会能接触到如此惊人的上古之秘,好奇心顿时如野草一般疯长。
女娲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手指了指上方。
苏墨下意识地顺着她的手指抬头看去。
上面?上面是什么意思?天?天道?还是……
仙?
朦朦胧胧中,苏墨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事情的关键,但此刻女娲娘娘并未明说,他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是,他心中揣测之事若是为真,那么这真相,也实在太过骇人!
盘古何等人也?天地人祖、先天神圣,更有开天辟地不世之功,竟是被奸人所害,所以才会身化万物、神魂俱灭,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隐隐指向那如今高高在上的——仙!
此刻知晓了这一系列的隐秘后,他心中的好奇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但此时回过头一想,不对啊!这女娲娘娘明明是要说明来此的原因,怎么扯到盘古大神身上去了?
女娲仿佛知晓他有此疑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要看到他灵魂深处,半晌后,吐出一句让他神魂巨震的话语——
“盘古,是你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