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日一日过去,云赤在程珏的照料下,渐渐恢复了过来。只是受了不浅的伤,暂时不能带着程珏飞行。
程珏倒也不急,那个男人,在他的脑海中本已经没有甚么印象,想要寻他,也只是想为母亲求一个答案罢了。
云赤醒着的时候,仍旧是冷冷淡淡的一张脸,看不出甚喜怒。程珏也不开口问她,只是在她屏息凝神的时候,安静地守在一旁,烤着一些觅来野鸡野兔的。待得云赤运完功,便默默地将烤好的食物递过去,见她吃下,他才接着烤自己的。
这日,程珏看云赤又在运息,便独自一人出来,打算去捕猎两只野味。只是刚走出破庙,便看见外面立了一个男人。
却是龙三公子。
龙三公子眼睛斜斜地看着程珏,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程珏也看着龙三。他见识过龙三的能力与卑鄙,此刻,他倒不是害怕龙三对自己怎样,他回头看了一眼破庙中的云赤,她伤未痊愈,万一他要对她不利,那便如何是好?
“你要杀,就杀我好了!赤儿……你放她走!”
程珏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对着龙三,胸脯一挺,道。他不过是个乡野村夫,死了也不打紧。云赤那么美好,他怎么忍心她受到伤害。
龙三公子睥睨的眼神淡淡地扫过程珏,嘴角勾起一丝不屑,径直越过程珏,便向着破庙走去。
“站住!”程珏连连后退挡在龙三面前:“我说了,你不准伤害她!”
“你有什么资格?敢如此与我东海龙子说话?”龙三冷哼一声,衣袖一拂,便将程珏掀翻在地。
心口一阵血气翻涌,“哇”地一声,程珏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但他顾不得许多,“噌”地爬起来,仍旧挡在白龙面前:“我说了……不准伤害她!”
龙三公子见程珏这般固执,兀自想起当年,他也是这样挡在云赤面前,毫无惧意地对着父王。只是她呢?宁肯抽筋剔骨,也不愿嫁与他!
那般挫败,他自小未曾受过。所以,恼怒和恨意,也在那一刻疯长。
“你若如此想死,那我便成全你罢!”龙三的手化为龙爪,迅猛向程珏抓去。程珏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他救不了云赤,起码,也不愿看着云赤在他面前死去。那么,就让自己先死吧!
只是,等待中的痛没有袭来。程珏睁开眼睛,看见龙三公子的龙爪,被一缕红绸紧紧地缠住。
云赤的身子顿在空中,秀发翻飞,宽大的衣裳随风而动,抓在她手里的红绸,散发出妖艳的光芒。
“龙三公子,我说过,再见之日,便是你死之时!”手中的红绸翻动,云赤眉心的朱砂,此刻正呈现出妖异的红。
龙三公子的龙爪被困,身子猛地一动,全身都幻化回龙身。他上下摆动着身子,奋力地想要挣脱云赤红绸的控制。
只是,云赤没有让他再有机会。
一手扯住红绸,另一只手在空中结印。殷红的唇,轻轻吐出一句句咒。
诛龙决。
云赤嘴里念的,正是会在消灭对手的同时,也会让自身受到强大反噬的龙族禁术:诛龙决!
强大的印,缓缓向龙三公子压了过去。龙三公子狂乱地挣扎的身子,在血红色的结印之下,渐渐变小,直至虚无。
程珏看见龙三消失,正觉心中松了一口气,云赤却一下便从空中跌落下来。
诛龙决,诛龙决,龙族的禁术。施术之人,在施术过程中,受到的反噬,绝不会比受术者少。
“赤儿!”程珏大叫一声,大步冲过去抱起云赤:“你怎么了?”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云赤只说了一句话:“送我去紫云山。”
千信看着躺在赤炎石上的云赤,眉头紧皱。他早料到云赤必然会再来紫云山,却没想到她来得如此之快。
“道长……”程珏一身泥泞,脚上的草鞋早已不知落到哪里去,满脚的伤口,还簌簌地流着鲜血。他“噗通”一声跪在千信面前:“求求您,救救赤儿!”
千信看了一眼程珏,这个孩子天性实在纯良,倒真是难能可贵。他叹了叹气,道:“罢了罢了,原也是天意,贫道种下的因,便由贫道再逆天而行一次罢!”
一听千信这话,程珏虽不是他在说些什么,但知他毕竟是答应了。程珏激动地想再对千信磕个大头,谁知猛地弯下腰去,便感一阵眩晕袭来,“咚”地一声栽倒在地上。
千里迢迢,他一个凡人,背着身受重伤的云赤,一步一步走到紫云山,已经实属不易。也亏得他心志坚定,毅力超凡,否则,换了常人,恐怕早已经放弃。
千信何等的修为,其实,从程珏踏进山门的那一刻,他便知,也许,这一趟浑水,他这个闲云野鹤的老头,也怕是无可奈何要趟一趟了。
唤来童子,吩咐其将程珏抬到偏殿好生照看,千信关闭洞门,开始为云赤疗伤。
千信闭关,紫云山却来了贵客。
炎国重臣,镇国大将军之女柳水心,携了黄金千两,来求千信道长前往镇国将军府为她父亲治病。却不料千信正好闭关,柳水心便在紫云山暂住,打算等千信出关之后与他一道回府。
紫云山向来不愿意与世俗之事染上干系,但那镇国将军偏偏又是个善人,布赈施灾,一身正气,倒与千信交情不浅。
如今将军有疾,紫云山众弟子也不好多言甚么。但柳水心带来一队人马,紫云山一时之间实在安顿不下。柳水心倒也明白事理,当下便遣散了随从,自己换了男装,独自一人留在紫云山上。
她本是千金小姐,但由于父亲是武将出身,她从小便跟着父亲舞刀弄剑,父亲也不阻拦,反而觉着欣慰,甚至特意请了一些江湖上有名的大家来将军府教她一些心法武功。所以,柳水心久而久之便习得一身本领,武学造诣竟也不输于男儿。
在紫云山住下,她被安排的厢房正与程珏相邻。
那日早晨,曦光微露,水心早起练功,路过回廊,不经意瞧见隔别房间中,靠窗立着一个身着破烂衣衫却一脸英气的少年,他刚好抬头,透过门扇,就那样相见。
就那样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