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坐在离舞雩台较近的一间阁楼里,透过圆窗,她要去观察每一个竞争对手的实力。
这一个比赛项目只有三个人才能获得居住羽皞国的权利,她的第一步计划,就是要有所身份和归依。虽然她是典涿国的名伶,但混得再好终究只是伶人,想要更高的地位,她需要在一个更广阔的舞台上发展。
第二步,就是入会花朝节,得到鱼观棠的招待。鱼观棠的身份在五国之内都是赫赫有名,没有一个人敢不承认鱼观棠掌握着羽皞国实际的权力,虽然羽皞国名义上的帝君乃是嬴挚的夫人风以月的大哥风以鸣,但风以鸣未得到羽皞国上古传位秘术的承认,至今羽皞国记载的帝君都空缺在沉睡多年的风以月之下。如果不是有鱼观棠的镇压,羽皞国早就因群龙无首而大乱。得到鱼观棠的赏识,日后平步青云的筹码更握在手心。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虽然实力不凡,但是她的舞技是暴露于众人眼下的,儿时的她之前一直在述韶司表演,几乎五国所有名门都见过她的实力。自从几年前她进入羽皞国一步一步,一关一关获得簪帖请函时,她早就被无数有心思的世家盯上,若不是她自己的明察秋毫,和暗中找纪之易寻求帮助,她不知被人谋害多少次。
眼下她拿了上簪帖,又选舞雩台作为竞争,她之前的舞技都被想超过她的对手研究到透烂了。
不然,为何到处,都是模仿她的人?
登舞雩台前,几乎所有参赛选手都要先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拿出自己百分之六十的实力展示,由十花城的人进行评分,分数过了一定的标准,才能正式表演,否则直接筛掉。风为熙有上簪帖,无需这一步,等到她表演时,她直接上台即可。
即便众人翘首以盼,都等着风为熙入场,但她都风雨不动,安如泰山,拿着茶勺搅拌着身前白瓷里的青翠碧螺春,一双明眸不含任何情绪,观察着舞雩台前试舞的一举一动。
有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在偌大的广场上宣布,舞雩台前太过热闹,杏林斋前空空如也,故推迟杏林斋的比赛,等舞雩台比赛结束再进行杏林文试。
“试舞阶段,现在——开始!”
风为熙抬起一只玉臂,支在古色的窗沿上,她端起茶杯,呡了一口。
第一个上场的是典涿国一个名门的女子,身穿粉红舞裙,水袖翩翩,身段柔软似无骨,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是当年梅妃一舞成名的惊鸿舞。那女子长得娇俏可人,一曲舞下来,众人欢呼,唯有座前的十花城城主身旁专掌乐舞的侍女绿尧摇摇头。
绿尧仅道:“梅妃已死千年,今人试将旧曲翻新弹,且看得是否有梅妃那样生辉的本领。”
第二个上场的还是典涿国的女子,眉目间若芙蓉出水,只涂了一点粉黛,就已经如不染的青莲。她向第一排的十花城绿尧,和全场的人鞠了一躬,便挥起衣袖,长袖善舞。她身穿雪白的衣纱,献上一曲白纻舞《对月成影》,似凌乱雪,似萦风,似月下独酌的酒仙。旋转回眸间,众人皆醉。
绿尧依旧不动神色,待女子上前为绿尧行礼时,绿尧只微微点点头。
接下来的数十名,各有风韵,有来自虞幽国的《踏雪寻梅》、《千山暮雪》,有危沙国的《平沙落雁》,《大漠孤烟》,有九疑国的《画江南》,《青萍》,这些得天地之灵气的女子无一不用自己的身体为笔,画出女儿家最千娇百媚的形态。
或是《踏雪寻梅》的凌霜傲骨,或是《平沙落雁》的不惧肃杀,或是《画江南》的吴越娇俏,都是一方天地,一方灵秀。众人皆饱眼福,既看了不同国度不同风情的美丽女子,又在女子间翩飞的身形中感受全新的朝气和一个国度孕育出来的文化,无不兴致冲冲,喜于言表。
待全部试舞结束,众人目光聚焦之下,绿尧提起裙摆,从第一排正中心的座椅上站起,身姿妖娆,步履款款,轻灵地走向舞雩台上。
她每一步都没有落地,行走间衣袂飘飘,无风自动,这是羽皞国女子专有的走姿。
“各位,”绿尧站在舞雩台前,一挥手,巨大无边的广场上的黑压压的人群一并安静无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各位,我们羽皞国的女子在城主的带领下素来豪爽惯了,五湖四海皆是兄弟,尧儿就称大家为兄弟姊妹吧。”
她一袭水绿衣裳,发间缠绕着淡紫色的丝带,眉宇正中心有一颗朱砂痣,俊俏动人的脸上笑意盈盈,道:“今年是城主在多年闭关后第一次举办花朝节,城主今日有事处理,不能亲临现场,特地让我来给大家陪个不是,过几日花朝盛会,城主定当普天同庆,还望兄弟姐妹们多多海涵。”
说罢,她双手交叉于腹前,微微鞠了一躬。
场下一阵喧哗,都道城主过于客气,绿尧静静地等待场面安静下来,才继续道:“尧儿不才,百无一用,只会些雕虫小技,博得城主赏识,是尧儿的荣幸。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尧儿多年未离开羽皞国,没想到天下间,已经是英才汇聚,别开生面了。”
全场欢呼,绿尧继续道:“方才各位姑娘的表演,真令尧儿大开眼界,都说女子生来就是男子的附属,这些歌舞,也是为博得男人欢喜而做。但是今天,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崭新的一面。我看到了女儿当自强,我看到了巾帼不让须眉,尧儿不过是粗人一个,不擅长舞文弄墨,说一些文绉绉的话,我想说的是,羽皞国是平等的国度,是实力说话的国度,是一个任何人都可以施展手脚,做一番事业的国度。今天,所有的姑娘都为我们舞出了精彩,舞出了风韵。尧儿将感受上报给城主,城主大悦,宣布将所有参赛女子统统录入羽皞国门下!”
又一次欢呼浪潮再次席卷整个舞雩台广场,人声鼎沸,热闹喧嚣,为城主欢呼,为羽皞国欢呼,为天地苍生欢呼。
绿尧含着春风般的笑容,再次挥挥手,示意安静。
“我们羽皞国,一向公平公正,这次城主只向这偌大的天下中一位女子发出上簪帖的邀请函,”绿尧顿了一下,才道,“参与过簪帖入选资格比赛的人都知晓,只有凭借自己实力通过每一关卡考验的人,才能拿到上簪帖。这位女子就是——述韶司第二十四任掌事人简简!”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向后看去,天地缓缓,万籁俱寂,所有人如潮水一般退到两侧,无数目光的失神之下,一个人影,逐渐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那一瞬间,万物失色。
一笑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