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韵云醒来时已经过了两天,这是她听屋里的丫鬟说的,说到丫鬟,屋里的丫鬟换了两个,新的贴身丫鬟唤做月儿,年纪小,人却很机灵。
大夫说她气急攻心,瘀血淤积于胸,需要好好调养,她醒来后,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周。
期间,陆纪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这样也好,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不想再去参与那些事情了,就这样吧。
可往往,现实就是,你越不想遇见什么,你就一定会遇到她。
曲韵云饭后爱在花园转悠,一般服侍过她的人都知道。远远地看着春荷从那边走过来,曲韵云就知道,自己躲不掉了。
她停住了脚步,春荷停在她面前,手上捏了块小手帕,后面还跟了两个丫鬟。
不得不说,春荷打扮起来,还是很好看的。
她微微低着头,脸色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嗫嚅着叫了一声:“小姐。”
曲韵云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道:“你现在也成了主子了,再这般唤我,可就失了规矩。”
她的后退可被春荷清晰地看在眼里,春荷想上前拉她的手,却又被曲韵云躲开了。
她抬着僵在半空中的手,愣了愣。
曲韵云道:“春荷,你既然迈出这一步,就得承担后果,还想让我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你可就太天真了。”
春荷身后一个脸又长又尖的侍女跳了出来:“有的人说话不要这么阴阳怪气,这事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哪户人家家里不有个三妻四妾的?她以为少爷宠了她几天整个陆府就是她的了……”
“怜儿!”春荷呵斥了一声。
那叫怜儿的侍女声音小了下来,可嘴里还在嘀嘀咕咕:“我说主子,你怕她做什么,少爷现在连看都不看她,她在陆府已经不算什么了……”
曲韵云心里格外清明,最近一直蒙着尘的心好像突然明亮了些,是啊,没什么好生气的,她说的难道不对吗?
可月儿听不下去了,她道:“你们说话小心点,再怎么横,也不过是个妾,怎么现在连妾也能骑到正室头上来了吗?”
“你!”那个叫怜儿的侍女脸一下就青了。
“春荷?”
一个男音从曲韵云身后传来,她身子顿时僵住了,她感觉眼眶有些发酸,却没有勇气转过头。
他在叫春荷,不是叫自己。
陆纪绕过她,走到了春荷身边,看着春荷的脸色不太好,便道:“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春荷摇了摇头。
可这一幕在曲韵云眼中是如此刺眼,曾几何时,他也会这么问自己
他的温柔也只会对自己一个人……都是报应吗?
陆纪带着春荷走了,自始至终,没有朝她看过一眼。
曲韵云望着陆纪走远的背影,贪婪地望着。陆纪,这是最后一次了。
可越是不想惹事情时,事情总是会自己找上门来。
安稳过了几日后,突然有一天,大家都说陆纪在纳春荷那天,给她送的一个发簪不见了,纯金发簪,找遍了也找不到,于是,流言开始往曲韵云这边走,说她嫉妒、眼红,偷走了春荷的发簪。
曲韵云本不想管这件事情,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她需要去偷发簪?可看着轰轰荡荡闯进屋里的一群人,她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本是那叫怜儿的侍女带头,春荷后脚才到,似是不知情,可进来后竟也没阻止,冷眼看着。
“什么意思?”
“我说少夫人,你喜欢发簪自己去买就好了,我相信你也不缺这个钱,为何要拿我家主子与少爷的定情之物?”多日不见,这怜儿依旧尖嘴利齿。
“我拿的?”曲韵云冷笑了两声,“春荷,你这脑子莫不是长回去了?我稀罕那玩意儿?你不会不知道我看到它只会觉得恶心吧?”
陆纪进来后只听到这么一句。
“你不会不知道我看到他只会觉得恶心吧?”
他脸色变了一变,握了握拳,眼中闪过一丝痛意。
屋里的下人纷纷行礼,陆纪进来再次站到了春荷身边,他看着曲韵云,而这次曲韵云却没有看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春荷。
她情绪有点收不住了,道:“春荷,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本来只是感叹一句,却不料春荷情绪也收不住了,有些歇斯底里:“对不起我?你也知道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的可多了去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其实在你心里,还是始终把我当做下人,一个下贱的下人,从街上捡回来的小孩你都想把她认作妹妹,我呢?我伺候你这么久,我活该伺候你一辈子?我都比不上一个捡回来的小孩?你与向少爷一起喝茶,向少爷都知道给我一杯?你呢?还有,为了引出杀害少爷的凶手,你拿我当饵,要是当时罗公子没出手,你真的有把握吗?我的命就那么轻贱?为了给你取个簪子,我从早有点晚,深夜淋着雨回府,你可有来问我一句?小姐,你为何如今,还怪起我来了?”
她哭了起来。
曲韵云有些发愣,事情是这样的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怜儿,领着人,从她床底翻出来个盒子,打开后,盒子里赫然躺着的,就是那个纯金簪子。
怜儿将盒子呈给陆纪看,陆纪朝盒子里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激得怜儿直直地打了个哆嗦。
曲韵云捏了捏拳,只道了一句:“清者自清。”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过了很久很久,春荷还在抽泣,陆纪揽过春荷的肩,两人朝外走去,他边走边道:“你在这屋中,静思半月吧。”
这话是对曲韵云说的,怜儿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就给我定罪了?
曲韵云突然觉得很委屈很委屈,眼泪控制不住地留了出来,她颤抖着声音,对着正准备出门的陆纪说道:“陆纪,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变成了这样,可我爹娘让我嫁过来不是让我来受委屈的。”
陆纪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却又快速调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向外走着。
“陆纪,是你先不要我的,你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