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一行人还在桃花寺行宫里之时,宫里大小事务,还是让苏昭容打理的。后宫之中,周怜儿和苏心二人分庭抗礼,火花味更浓过桃花寺行宫。
孙茜蓉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祥嫔是个搞事的能手。
皇权前脚刚离宫,后脚祥嫔就撺掇苏氏缩减后宫开支。
苏心为人刚正有余,处事圆滑不足,并不善于心计。
祥嫔先是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面见了苏心。
“唉,妹妹,虽然皇朝国泰民安,可是宫中太过奢华,在百姓和儒家之士眼里,总是有些不好的。现下陛下不在宫中,我们这些嫔妃更是没有如此奢华的道理啊。”
“祥嫔说的有道理,只是如何缩减用度,倒是有待商榷的。”
“妹妹,嫔妃虽然吃穿用度都有内务府供给,但是银子是要留着打赏下人的。否则那是寸步难行的。所以,嫔妃用度上,倒是没有消减的可能。何况若是消减嫔妃的吃穿用度,一来损了皇家颜面,二来嘛,会让妹妹你在后宫树敌,招人口舌。”祥嫔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在为苏氏着想一样,苏氏也是肉眼凡胎,哪里不能不感动异常?
“祥嫔说的有理,那依你看来,应该从何处下手呢?”
“妹妹可知道那奉圣夫人,客印月?”
“前朝熹宗的乳母?”
“正是,客氏原为定新县侯巴儿之妻,姿色妖媚,为人狠毒残忍、生性淫荡。熹宗继位后,赐婚客氏与宦官,使他们成为“对食”夫妻。她每一次出行,其排场都不亚于皇帝。出宫入宫,必定是清尘除道,香烟缭绕,“老祖太太千岁”呼声震天。”
“可是本朝并未有这样的事。”
“可那些乳母的待遇,堪比宫内妃子。乳母虽然饮食有人照料,出行有人照顾皆是天经地义,可是现如今她们连出行都必乘轿撵,一日四餐,餐餐皆有廿四道菜,这样荣宠……其实是委实不必的。何况那些个乳母,越是恃宠生娇,家里人越是容易惹事生非。”
“确实如此。早年我在母家之时,阿爷也曾有此言,认为乳母过于得势。”
“妹妹不如下令将乳母餐食减半,十二道菜也是寻常人家只有接待贵客之时才有的礼仪了。本宫母家在蜀中,每逢红白喜事,都是以“九大碗”之礼来待客的。”
“祥嫔言之有理,只是这样虽然也是一大笔银子,但是在宫中开销看来,也是杯水车薪。”
“这当然也只是冰山一角了,只是本宫只有这一点想法,剩下的还是妹妹能者多劳,多多忧心吧。”
最后,苏氏下了道命令,一方面,宫中乳母餐食每顿的菜品减半,另一方面,今年夏日,宫中嫔妃的蚊帐不用绣了花的。
虽然只是两个小方面,可是也省了近千两银子。陈后也是很欣赏的,皇权也言:“孤为天下守财,岂可枉用。”
皇权回宫后,对苏氏一顿赞扬,晋了苏妃。
苏氏也并非完全不在意身外物之人,自然也是有些高兴的。当然,她也更加感激祥嫔了。
乳母们用度吃食排场小了,虽然也没什么影响,但是未必没有怨言。郭嫵倒是可以用打赏给补上,可是周怜儿和赵忆恬就气的快不行了。
苏氏靠着消减用度,不仅讨了欢心还升了妃位,虽然是没有封号,可是到底也是扶摇直上了。合着乳母的事,与她一个没有孩子的人,自然是没有影响了。
祥嫔自然是看准时机,在周怜儿面前口蜜腹剑的嘲讽一番。
“荣嫔妹妹啊,你看看这世道哟。那些个士人不耕不织,还能家境优渥,连带着他们的女儿也能沾不少光。这些士人穷则奋发,舒则苛安,志气消殆,寒酸味起,思之多多,顾虑重重,攀龙附凤,做个谋士,不敢独树一帜,逐鹿中原,最不济附个风雅,自我陶醉一番。”
“祥嫔姐姐,说这些有的没的,妹妹愚钝,不知何意。”
“妹妹啊,你好歹也生了公子景,现在他可是唯一的皇子,可是你看看苏妃娘娘,既不得宠,也未能生育,还不是位列妃位?”
周怜儿不是蠢人,祥嫔既然搬弄是非,想来对苏氏也有三分不爽,眼红妒忌,既然如此,那就看谁忍得了。能忍得住的那个人,自然就是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之人。
周怜儿笑了笑,道:“祥嫔姐姐这样说,难不成也看不惯丽妃娘娘?”
祥嫔挑了挑眉,“荣嫔妹妹玩笑了,丽妃娘娘,不是本宫这种庸俗之辈堪得妄想比拟的。本宫只是见公子景是陛下唯一的公子,怕有人踩着咱们往上爬呢。好心提醒妹妹而已。”
“那就多谢姐姐好心了,只是公子景有太后庇护,本宫是不用忧心的。”周怜儿故意砸吧了眼,装作无知的小白兔一样。
“荣嫔妹妹啊,近来太后娘娘身子确实好了不少,回宫之时,后妃皆有疲惫之色,唯独太后娘娘生气勃勃,神采奕奕,面色红润。妹妹可知道是为何?”
“想来是陛下孝感动天吧,才能让太后娘娘身体康健。”
“妹妹本宫可是看见太后娘娘近日有抽吸鼻子的习惯,之前可是从未见过呢。”祥嫔也学着周怜儿的样子,砸吧了眼睛,想要恶心她一下。
周怜儿听到这话,瞪圆了眼,但还是很快就恢复冷静,说道“是吗?本宫未尝发现呢,还是姐姐心细。本宫想要去看公子景,就不和祥嫔姐姐闲话家常了,妹妹先行告退。”
若说为何祥嫔能知道,下节自会分解。
上书房中,新任右相郭晓正奉皇权的命令,编写整理《仁孝策》,收录宣扬天下仁孝之事,以求让百姓皆尊崇孝道。
而山东儒士苏骸和江南才子史文二人,正为收录之事争的不可开交,二人据理力争,凯凯而谈。
史文先发制人,道:“干宝的《搜神记》中讲述晋人王祥冬天为继母在冰上捕鱼,因孝名和功绩被加官进爵,王祥隐居二十余年,后从温县县令做到大司农、司空、太尉之事,感人肺腑,为何不能收录成策?”
“《孝经·开宗明义》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王祥为了继母,卧冰求鲤虽然感人,但是伤及体肤,如何对得起生身父母?何况如此行为,委实不值得天下人效仿。”
“既是孝义,为何不能入册?晋公子重耳流亡时,介子推曾经用割股肉为他充饥,后来重耳成了晋文公,许多旧臣找他争功,介之推不满这些人的举动,回到绵山隐居,晋文公多次请不出,于是放火烧山,避他出山,但介子推宁死不出,和母亲一起烧死的山上柳树旁,并留下绝命诗: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如此丈夫行径,忠君爱国,难到也是不孝?既然割肉是大义,为何王祥卧冰不可?”
“史侍郎,介之推忠于君主,自然是高于寻常孝义的。天下效仿介之推可行,难到天下可以效仿王祥吗?史侍郎不要将二者混为一谈才好。”
右相见他二人争论不休,但是也应该容许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所以就由得他二人去了。
只是读书人啊,你骂他,他或许一笑置之,可是要是到了争论上,就必然不会有丝毫退让。
“史侍郎果然是习得一身南方的小家子气,如此偏钻牛角尖,又油盐不进。”
“难到不是苏学士仅持一观点而入吗?苏学士如此故步自封,岂不是真的打算以后靠侄女来争取前途?”
“你……你……”
旁边另一学士赶忙过来打圆场,“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一同共事,都是为了报效陛下,就不要如此针锋相对。”
二人被众人拉开,此事才作罢。
祥嫔在宫中,将此事学舌给了苏妃。苏妃闻言,也是面红耳赤的。
“这史侍郎!若是不能以理服人,又何苦借本宫挖苦叔父!”
“苏妃娘娘可息怒,做好自己又何畏人言呢?”
“祥嫔,你说的是。”
“原是本宫不该提这一嘴的,可是如今荣嫔有了身孕,本来应该是日日在宫里安心养胎的,因为公子景在太后宫中养着,这日日奔波,不仅操劳,也于礼数不合。”
苏氏虽然不擅长心计,但是自己也是曾经将要为人母的人,所以倒是有几分感同身受。便说:“终究荣嫔是爱子心切,何况做媳妇的,日日看望婆母,本来就是理所应当。我等又有什么资格置喙呢?”
祥嫔见没有挑唆成功,倒是也不急,只是一如往常。
她啊,不能让后宫闲着啊。不拿这些事烦扰皇权,可就让皇权过得太舒坦了。何况,只要能给她一个机会,她定然……会让皇权偿命。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