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巡街时,柳远一直心不在焉,他想着该去何处寻找合适的房子,然后可以过上有人嘘寒问暖的日子。想得入了神,控制不住的痴痴笑了起来。范仕林在一旁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他的笑声有时会引来行人异样的眼光。范仕林忍不住了,问他。“你今天是怎么了,昨晚被女鬼勾魂啦。”
“我怎么了?我很好啊。”
“好个屁,有什么高兴的事才能不能正大光明的笑出来。你看你笑得贼里贼气。”
柳远楞了楞,用手揉揉脸,疑惑道。“真的吗?”
“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好事了。跟我说说。”
柳远否认道。“我哪有什么好事,就是能入六扇门很开心,所以想笑。”
范仕林突然很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来,看着我的眼睛。”
柳远不明所以,转了转眼珠。“怎么了?”
范仕林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见他眼神坚定并非有说谎之相。
“算了。”范仕林口气有些失望。“没什么,我见你最近有些反常怕你被人骗了。”
“不可能,谁骗得了我。”
“没有就最好,我就怕你现在深陷其中。你从乡下来,不了解京城繁华背后阴暗的一面,这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要处处小心。有人些最擅长给别人编织美丽的幻想,让他们沦陷其中却浑然不觉,但愿你没有。”
“当然没有。”柳远坚定的回答道。
范仕林见此也放下了心,笑道。“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可以找我商量,我一定会帮你的。”
看着范仕林诚恳的目光,柳远心中一暖。这时两人听见远处有人喊道。
“范兄,范兄。”
两人顺着声音看去,看见张言载正急匆匆的跑过来,待他跑近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范仕林见他神色慌乱,急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言载喘着呼吸。“不…不好了。”
“怎么了,你快说啊。”
“我娘要退了你和玲玲的婚事。”
若是以前范仕林一听肯定欣喜异常,但此刻他却有些心酸与不甘。
“为什么?”
“我娘说你只是一个六扇门小小的捕快,配不上我妹妹。我妹妹又不愿退婚,被娘说哭了,谁劝都没用,你快去看看吧。”
范仕林一听立马慌了,他拉着张言载便走。回身对柳远说道。“柳兄今天你自己巡会街,我有事先走了。”
柳远怔怔的挥挥手。“哦,行,你去吧。”
两人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在茫茫人群中,柳远突然心生一种落寞和惆怅,自己远在他乡,旁无亲朋,亦无好友,置身在人群中仿佛自己像那被春风吹散的柳絮一样的孤独,四周接踵而来,前赴后继的人群,亲近而又疏远。他忽然又想起了翠翠,她就像和煦的阳光,照亮了他孤独黑暗的内心。柳远有了念头,纵然前面是不见头的高山,他现在迈出了征服的它的第一步。
然后他又迈出了第二步,他看着地上的石砖和自己的脚步,他突然兴奋起来,他想象着自己正迈步在高山上。他边走边数,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第七步……第三百二十一,第三百二十三步。他心想,这很简单嘛。
当他走到三百二十五步时,他觉得今天够努力了,于是放弃了继续数下去,他立正姿势,手按住官刀,迈着矫健的步伐,趾高气昂的混迹在人群中。不多时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见那人坐在了路边的茶摊上,于是他也好奇的跟了上去,当他走近发现那人正是给他送钱的葛大壮,但此时他神情低落一脸的晦气,好像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柳远忍不住了,于是他走上前去问道。
“葛大壮。”柳远装模做样,故意惊讶道。“这么巧,这么在着碰见你了。”
葛大壮看着柳远楞了楞,疑惑道。“你是?”
“我柳远啊,你忘了,前天晚上你去六扇门送钱。”柳远用手指了指自己。“就是我。”
葛大壮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柳远支支吾吾说道。“没…没事,就是路过见你在这过来打打招呼。”
“要不坐下喝杯茶。”
“那行。”说完柳远毫不客气的坐在一旁。葛大壮端起茶壶给柳远倒了一杯茶,然后放下茶壶无奈的摇头叹气。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葛大壮单手捂住脸,遮住脸上无处安放的痛苦,随后痛苦的呻吟道。“柳兄一言难尽啊。”
葛大壮这一连串的动作,成功勾起了柳远好奇的心理。急忙追问道。“出什么事,你说说看。”
葛大壮将嘴张了张,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柳远见了心里炸毛,非常着急。“你到底怎么了。”
葛大壮收敛了自己的动作,安安分分的坐好。语气亲和的问道。“柳兄,哪里人啊,入六扇门多久了。”
“关中淳安镇,刚来六扇门不久。”
葛大壮听见淳安镇三字,楞了片刻,但随即和言悦色的说道。“关中好,那可是个好地方呢。”
“嗯,以前我倒是没觉得,不过我来京城才几天,就有点想念那里了。”
“我也是啊。”
柳远惊呼道。“你也是关中的?”
“哦,不是。我是说我也想家了。”
“想家了就回去呗。”
“回不去了。”葛大壮意味深长的叹气道。
“怎么回不去了,你家没了吗?”
葛大壮笑了笑摇头道。“你说话真有意思。你说我们不远万里离开家乡,只身来到这京城,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做出一番大事,光耀门楣,然后到老了风风光光的荣归故里。”
柳远想起了师傅的嘱托坚定的回道。“是。”
“可是。”葛大壮低着头无比惋惜的说道。“我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得了个刑部主事官职,却一夕之间毁于一旦,你说我现在要是回去,不是形同丧家之犬吗。”
“是怎么毁的?”
葛大壮用力拍打了几下嘴,愤恨道。“都怪自己这张嘴。说错了话得罪了太子,所以才丢了官职。”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葛大壮叹息道。“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想想办法,求求人或许还有转机。”
柳远略带戏谑的说道。“得罪太子,你只能求皇帝老爷了。”
“那不一定,我直接去求太子,求他原谅岂不更好。”
“太子是想见就能见的?”
“我自然有办法见到。不过得有人帮忙。”说完葛大壮直直的盯着柳远。柳远被看的心里发怵,急忙摇头道。“不不,我不行。我上午巡街,下午还有事要办了。”
“你有什么事,我帮你办了。”
“那也不行,皇宫我进不去的。”
“我有办法带你进去,你就帮我一个小忙,事成之后我必然重金酬谢。”
柳远一听有钱,心里开始犹豫了。“那那,要我干什么。”
“太子在慈庆宫,那里守卫森严,我想要见到太子就得有人替我引开守卫。到时候你就随便编个理由把守卫骗走就成了,不是很难。”
柳远见只需要说句谎话就行,就已经默认答应了。“那我的事。”
“你要我办什么事,尽管说。”
“我想要一套房子。”
葛大壮想都没都满口答应了。“我在外城有套房子,虽然不大,但是住两三个人没问题,事成之后就是你的了。今天下午申时你在皇宫东阳门外等我。”
柳远道。“好,”
两人商量好了,便各自离开了,虽然他刚刚答应了,但是心里还有有点发慌,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这时他想找范仕林商量一下,可范仕林被张言载叫走了,柳远不知道那张言载住在什么地方。他又想起了费全,回到六扇门一问,都说在李将军府上,柳远也就放弃了。
中午吃过饭,他去看了一眼翠翠,柳远很欣慰,因为翠翠的神色好了很多,只是脸上的伤没有好转,翠翠说这些伤都是用皮鞭抽的,柳远心中一阵揪心的疼痛。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人,要好好谢谢他。临近申时柳远便离了客栈,临行前柳远说出去找房子,翠翠含笑的望着他,送他出了客栈。
柳远来到紫禁城东阳门,葛大壮早已等候多时,他将柳远拉到一个角落,告诫道。“待会有人带我们进宫,进去之后如果有人询问,你就说是御膳房新招的担水的杂役,还有千万别说自己的真名。记住了吗?”
柳远心里有些紧张。“真的不会出什么事吗?”
“放心不会出事,就算出了事由我担着,与你无关。”
柳远这才有所安心,两人在皇宫前等到申时,从偏门出来一个公公,葛大壮立马拉着柳远走过去。那公公见到葛大壮两人,疑惑道。“不是说一人吗?这怎么有俩?”
葛大壮道。“王公公,本来是一人,我怕不够就叫了一个帮手。”
“那行吧,跟我来吧。”
王公公将两人带到了文华殿后面。“行了,就带你们到这吧。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就走了。
皇宫里金碧辉煌的建筑,和那些精美的白玉雕栏,都让柳远惊叹不已,他不住的左顾右看,几乎忘记了自己进来的目的。葛大壮将柳远带到慈庆宫旁,躲在一旁偷偷看了一眼宫门前的守卫,左右各两人。葛大壮见此打定了主意,从身后掏出一根木棍交给柳远。
柳远问道。“这是干什么。”
“待会要是骗不走他们,你就用这个打他们然后转身就跑。这样一定能把他们引开。”
柳远看了看手里细小的木棍,又看了看守卫身上修长的官刀,心生退意。“这个不合适吧。”
“没关系主要是吸引他们的主意力,待会你过去先把棍子藏在身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
还没等柳远反对,葛大壮一把将他退了出去。柳远只能硬着头皮上,他将棍子藏在身后,缓缓的来到慈庆宫前,他强打起精神,慢步踏上台阶。这时守卫喝到。“什么人!干什么的。”
柳远得吓得一退,他站立身形,准备说话,这时突然听见旁边有人说道。“刑部尚书范洛升,有事求见太子,烦请通报。”
那守卫躬身行礼道。“范达人请稍等。”
等那守门进门禀报,范洛升对柳远说道。“拿个棍子干嘛,还不扔了。”
柳远立马将棍子随手一扔,尴尬的笑了笑。“你怎么会在这?”
“刚刚不是说了吗?有事求见太子。”
这时那守卫出来了对范洛升说道。“太子说身体抱恙,您改日再来吧。”
“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来。”
范洛升转身看着柳远问道。“你是不是就是仕林所说的柳远。”
柳远点点头。“对,我就是柳远。”
“跟我一块去出去吧,你跟我讲讲他在六扇门都干什么了,我这个弟弟也真是的,我问他什么他都不会老实回答。你作为他的好朋友应该能理解吧。”
柳远看了一眼慈庆宫,又瞥了一眼远处的葛大壮,显得很为难。“范大人,可是?”
“可是什么?”范洛升脸色突然一沉,显得十分吓人。
柳远立马回道。“没,没什么。”
柳远跟在范洛升的身后缓缓朝宫外走去,范洛升问道。“仕林性格有些轻佻,浮躁,极易冲动。他有没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啊?”
柳远摇头否认。
“那他有没有带你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是指?
“就是一些风月场所,我想你也知道了,他有一个未婚妻,如果再去那种地方,可能会伤了两家的和气。他现在也不回家,我们说不了他,他跟你住在一起,你受累帮我劝劝他。”
“知道知道。今天早上巡街时,范仕林被张言载叫走了,说他们要退婚。”
“什么。”范洛升十分惊讶。“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当时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范洛升听完急匆匆的走出宫,宫外有一辆马车等等着他。范洛升说道。“柳捕头,今天多亏你提醒,我现在就过去看看,先走一步,告辞。”
柳远看着范洛升离去,终于松了口气。柳远感觉在他身边待着总是那么的压抑。他回头朝宫里面看了一眼,心里担忧葛大壮不知怎么样了,现在进宫是不可能了,他只能悻悻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