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引军距黎阳三十里的时候,就听闻黎阳已经被黄巾军攻破,朱儁引兵往延津败退。玄德与关张商议,决定引军返回邺城,但行出不远,突然遭遇了大股黄巾贼。漫山遍野黄色头巾,玄德连忙引军登上一座小山,在山上观望。这些黄巾军也是往黎阳方向去的,想来是前往援助程远志,发现玄德等人之后,稀稀拉拉朝着他们所在的山坡围拢过来。玄德道:“贼军势大,难以与之正面交锋,不如趁他们的包围还未完成,冲杀下去,趁贼不备击溃其一部,破开包围。”于是关张两人在前,数千人摆出锋矢阵朝山下冲去,贼兵果然毫无防备,顿时大乱。云长半途中见到一小队装束与众不同的贼兵,聚拢在一个贼首的周围,料定这个贼首必然不同寻常,于是拍马舞刀,直取这个贼首。贼首猝不及防,被云长一刀劈于马下。
众人杀透重围,三千兵还余两千,径直返回邺城。卢植正担忧玄德,见众人平安归来,心中大喜,又听说他们在归途中与黄巾贼遭遇,还斩了一个贼首,就派人出去打听云长斩杀的贼首是何人。
几天之后,哨骑回报,被云长斩杀的贼首正是人公将军张梁。张角听说弟弟被杀大怒,尽起冀州境内黄巾军三十余万,都往邺城杀来。前锋大将正是程远志,引兵五万,自黎阳方向来,已经距邺城不到三十里。
卢植赶紧派出快马,向朱儁皇甫嵩及周边各州郡报讯求援。然后命人日夜赶工修整城防,准备据城而守。
当天入夜时分,远处突然亮起点点火光,起初稀疏,逐渐聚拢成片,如一片火海。数不胜数的黄巾贼手举火把,把整个邺城团团围住。
卢植忙安排众军也点起火把,准备夜战。
玄德是在后半夜上城墙的。黄巾贼抵达城下只是稍微整了整队,便开始对城墙发动猛攻。攻势一波接着一波,悍不畏死,根本就是一种要将守军活活累死的态势。玄德一开始被卢植劝离城墙,只留下了云长翼德帮助守城。但整整打到午夜,黄巾贼攻势依然不减,四面城墙已经出现多处险情,城中青壮能战之人无论是军是民都上了城墙,玄德也领着仅剩的一点预备队堵到了最危险的地方。一直打到天熹微亮,城下的黄巾军才退了下去。
玄德抹了一把汗,活动了活动酸痛的臂膀。这一夜间挥舞着两柄剑手臂都要折断了,但万幸之中自己好像没受什么伤。黄巾贼虽然悍不畏死,但此前大多只是些庄稼汉,即便有些蛮力,却也没经什么训练,战力不强。玄德已经数不清这一夜间砍倒多少敌人了,他自裙甲下扯下一块衬布,仔细抹了一下双剑剑刃。正要将衬布丢开之时,却愕然发现,这块原本是白色的衬布,在擦拭完剑刃之后并不发红,反而泛青。
此时东方泛白,双眼勉强可以视物,玄德环顾四周,只看见遍地尸身狼藉,首脚相枕,然而地上血迹却很少,且多出自阵亡的官军,那些黄巾贼伤口处只微微渗液,色泽偏绿。玄德拿手按压,发现衣甲之内极为柔软,残肢断臂也极轻,断口之内全是树枝杂草。
玄德大惊,连忙去找卢植,这时众人才知道中计。这与守城官军恶战一整夜的根本就是妖法制造的假人,想必是趁着夜里虽然有火把照耀也很难看清东西,才选择夜战。卢植命各部将清点人马,才知道这一夜之中战斗虽然看似惨烈,但官军伤亡也就只有数千人,而且大多数是轻伤。那些假人只是裹着一件普通布衣,里面填充了树枝野草,做出一个人形,手里的刀剑也不过只是削尖了的树枝的确很难伤人,但官军奋战一夜,全都已经精疲力竭,难以再战,而城下黄巾军却已经休整一夜,养精蓄锐。众人正惶恐不知所措时,城下号角声响,黄巾贼众纷纷呐喊,抬着云梯推着冲车,朝着城墙冲了过来。
这一战比夜里的一战更加惨烈,官军恶战一夜,都已经疲惫不堪,黄巾贼不费太大力气就纷纷登上了城墙,与城上的官军贴身厮杀。一时间血花四溅,处处惨叫连连,城下的冲车更是一直猛撞城门。不到中午,小校来报,西门告急,城门已被撞破了,偏将郑惑正带人与贼兵争夺城门口。云长自告奋勇领数百兵前往支援西门。又不多时,东门也被撞破,贼兵数百已经进城,翼德也领数百兵前往东门。这时候,卢植和玄德坐镇北门,身边只有亲卫数人,而北门外的贼兵不下万人,犹自不断进攻。只过了半刻,城门附近的城墙突然坍塌,破开一个足以并排通过五个人的缺口,贼兵便从这个缺口轰然涌进城中。
卢植见大势已去,拔剑在手,对玄德道:“陈王赶紧突围去吧,有云台武英相护定能保得安全。臣身负平乱重任,却丧师失地,上有愧于皇恩,下无颜见冀幽百姓,唯有一死谢罪了。”说罢就要举剑自刎。玄德赶紧抢过佩剑丢在地上,道:“胜败是兵家常事,老师不要轻言放弃,留得有用之身,他日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两个人正争执的时候,远远地望见天边突然烟尘漫天而起,黄巾贼后军大乱,数支骑兵在贼兵军阵之中来回冲杀无人可挡。不多时,黄巾贼众已经被驱散,四散溃败而去,被这几支骑兵衔尾追杀。而约有千骑径直来到了城墙之下。卢植与玄德相顾大喜,知道是援兵到了,攀着城墙朝下大呼:“是哪位将军领兵?”
一骑独自走到了最前面,马上之人金盔金甲,器宇不凡,扬鞭高声道:“雍州牧、领西凉太守董卓在此,城上的可是中郎将卢植么?”
卢植在城中设宴款待董卓,玄德等人作陪,并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席间宾主尽欢,酒过三巡,董卓道:“听闻卢将军麾下出了一员猛将,日前在万军之中斩了贼酋张梁,不知是哪一位啊?”
云长应声出列道:“末将关羽,见过董使君。”
董卓打量了一会赞叹道:“果然是一员勇将,我军中现在还缺一个先锋,不知道卢将军是否肯割爱啊?”
董卓官衔出身皆在卢植之上,而且刚刚领兵解了邺城之围,于情于理卢植都没有法拒绝,但偏偏关羽不是他的人,而是陈王的,他没办法做这个主。他心里犯难,正在思索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云长却开口道:“蒙使君厚爱,但末将曾受人大恩,立誓终生不背主。人言忠臣不事二主,还请恕末将不能从命。”
“哦,不知道关将军的主公是哪一位?可在座中啊?”董卓环顾四周,唯独没看卢植,云长抬眼看了一眼玄德,没作声。卢植赶忙打圆场道:“人都说西凉铁骑天下无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使君麾下猛将如云,岂会选不出一个先锋,这关羽不过有些勇力,恰巧斩了张梁,实在不堪大用。关羽,你且退下吧。”
云长转身离席,卢植则举杯向董卓敬酒。众人又喝了几巡,董卓又开口道:“我看卢将军麾下同样也是人才济济,英雄辈出啊。”
卢植不知他是何意,陪着笑道:“使君何出此言啊?”
“我看这个人,气度不凡,实在是个真英雄,不知道姓甚名谁,现任何职啊?”
卢植顺着他手指向的方向一看,那里端坐着的正是刘备,心里又是一沉。玄德起身,拱手道:“末将刘备,现充帐下亲军校尉。末将自从军以来,蒙中郎将赏识,却未能建功,蹉跎岁月,实在当不起‘英雄’之称。”
董卓默然点头,举杯遥举,玄德也举杯,一饮而尽。卢植赶紧小心陪着董卓继续饮宴,他已经被董卓两次开口吓到了,生怕他又开口说些什么。不过之后董卓也只是和卢植谈论些朝中琐事,宾主尽欢而散。
次日一早,玄德刚刚起身,就听到帐外亲兵禀报,董卓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