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他说药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错,如果是每天都要吃的药放在卧室不是更方便吗,干嘛要放在书房里。
只能说以林以涵的智商还理解不了他的行为。
她几乎把办公桌上的每个抽屉都翻遍了才在最右下角那个抽屉的角落里发现了一瓶写满了英文的棕色药瓶。林以涵想看看这药到底该怎么吃,结果她被上面太多专业术语的字样一秒钟劝退,还不如直接问床上那人来得方便。
家里还没烧热水,只能先将就着给他拿瓶矿泉水,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太凉而让病情加重。
给他喂完药,林以涵就随手把那瓶药放在了床头柜上,她没注意到席肖异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的往那个方向瞟,只当他是身体不舒服导致的眼神涣散。
差不多安顿好他,看了眼时间都已经是凌晨了,窗外夜晚的黑朦正悄无声息的褪着色,正在为破晓的降临做最后的准备。
席肖异终是敌不过倦意,慢慢闭上眼睛熟睡过去,睡梦中的他仍旧低垂着眉眼,紧咬着牙关,表情一点都不放松。
林以涵看他额头上又冒起了星星点点的汗珠,伸手探了探温度,还是有点烧。她把房间里的暖气开了,从柜子里搬了床被子盖在席肖异身上,又从家里找了她之前买的退烧贴给他贴上。
她自己生病的时候都是随便对付对付,吃点药就过去了,哪里有人还专门守在旁边悉心照料。这种待遇,自她有印象起,似乎就不曾有过。
她记得小时候生病住院,她都是眼巴巴的看着别的病床上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陪着,爸爸妈妈会给他们讲故事,会扮大灰狼把他们逗得哈哈大笑……而自己,爸爸妈妈总是很“贴心”的打电话过来,吩咐她有事记得一定要找护士姐姐。
那样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她都是很懂事的保持沉默,生怕打扰了他们,生怕被他们看出了自己眼底的羡慕。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试图说服自己帮他们找各种借口,是不是有别的特别重要的事,是不是找不到来医院的路,是不是想给她做好多好吃的所以会晚点过来……
可是当她长大一点以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的这些想法是多么天真。可是她之所以一遍遍为大人找这样那样幼稚的借口,都不过是想告诉自己,他们还是很爱她的,是自己太过任性还不能完全谅解他们。
那些年她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所以她一直很懂事,学习成绩永远逼着自己做到最好,钢琴考级也一点都没落下,她试着去做了很多看起来自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让自己努力变成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最后呢,也只是换来了爸爸一句随口不痛不痒的表扬,当你鼓足了勇气试着想问他要一些奖励的时候,他却用冷冰冰的话语浇灭了你所有对亲情的幻想。
“以涵,这些都是你本来就应该要做到的。”
后来那句话成了折磨她多年的梦魇,而父亲的样子,在她脑海中渐渐幻化成吃人的魔鬼。梦里的她则是一个误入凡间的精灵,正邪有别,尽管力量悬殊,也无惧反抗到底。
从高一开始,林以涵一改往日乖乖女的形象,翘课、鬼混成了家常便饭。她那个无比威严的父亲终于对她的关注多了起来,每次只要看到她就无一例外的会指着她的鼻子骂出那些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的字眼。
有时候她也会想,是不是一直以来她都表现得太乖了,所以让他们大人有了自己的女儿不需要被关注的错觉。
当所谓的家变成了令人窒息的牢笼,所以当一有机会可以离开这个笼子的时候,林以涵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开,离开总比永远不抱期望的等待要好得多。
离开的契机来自于她大一那年暑假没有回江城的家,而是选择留校参加了数学建模集训,目的也仅仅只是为了可以不回家而已。
某天晚上,几乎从来不联系自己的父亲给自己打来了电话。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多慈祥的父亲呢。林以涵对他这种忽然讨好的样子是嗤之以鼻的。
父亲告诉她,他和妈妈离婚了,不知道是不是以为她会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才一副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讨好语气和她说话。
林以涵记得自己当时很平淡的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关于他们两个的事她一点都不关心,甚至觉得他俩早该离了,从小到大在家的时候就几乎没看到他们两个同框过,这样的婚姻关系维系起来确实挺悲哀的。
然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客套话,林以涵告诉他如果没有什么事自己就挂电话了。
父亲这才支支吾吾的告诉她,说景城他一个好朋友家的儿子,希望她可以去见见。
哼,这说得难听点不就是想让她去相亲吗。她才刚满20岁,至于就急着把她往外送吗?
她不想和他做无谓的理论,痛快的答应完就把电话挂了。
当时她就想着,如果对方还不错并且也看得上她,她不介意把这次相亲就当做离开家的跳板,最后她确实如愿这么做了。
结婚以后,她确实过得比以前要开心。
就拿刚过去的这个暑假而言,她回家的那一个月。母亲已经离开了那个承载了太多的房子,连带着所有有关于她的一切。只是,东西带走了,那剩下的回忆呢。
其实都还在。
一向忙得不见踪影的父亲待在家的时间竟然多了起来,偶尔还有时间亲自下个厨给她做几道拿手菜,只是他连自己唯一的女儿究竟爱吃什么都不知道。
听起来只觉得讽刺,在她成长的20多年里,他真的就有那么忙吗,忙到连自己的女儿爱吃什么都没有时间过问,那外面的应酬又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去牺牲和家人所有的相处时间。
而作为他的女儿,尽管父亲只愿意挤出碎片化的时间来经营亲情,她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把它视作珍宝。可当失望的次数累计得多了,慢慢的感情也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