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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吴主兴兵欲建功

吴郡吴侯府

一月春风似剪刀,裁得细叶有时无,寒冬料峭残影在,吴郡治所在吴县,紧临太滆,景色秀丽。

江东之地,高门大阀以会稽居多,庄园多是浑厚大气的北地之风。吴郡则不同,吴人世代居于此,崇尚典雅水色,庄园风格以其移步换境、变化无穷名著各地,而以吴侯府为最。

吴侯孙权负手立于咸安殿廊檐下,看着乌云密布,细雨绵绵的天空,院落间一片狼藉,当东海暴风雨的消息传来时,令他久久回不过神来,紫眸中忧色深深。

自从上次接到徐盛的密报,已有七天未有消息来报,直到会稽都尉传来急报,自从刘琚与妹妹尚香出海观日落之时,东海暴雨骤然袭来,再无音讯,据说船队遭遇水龙吞噬,尸骨无存,而船队上的刘琚与妹妹以及一干将士生死未卜。

无奈之下孙权密令会稽县兵出海搜索,只发现几艘残存的出海船只遗骸,几具东吴与江夏军士的尸体,有些有刀伤,再无活口,至于那船队上到底发生何事?没有人知道。

当家奴谷力呈上那份来自会稽都尉的密报,孙权紧紧攥住密报,表面上心忧冲冲,内心何尝不是心惊肉跳?

刘琚的遇难并非孙权本意,挟其为质,平分荆州方为上策,然而忽然遭遇此等意外海难,孙权不知道该如何向江夏交代?

这等说辞恐难服天下人心,孙权难以决断,遍观眼下幕府群臣,能够为他分忧解难的还是张昭。

谷力心头紧缩,担忧的向孙权看去,孙权摆摆手,他抬头向廊檐外看去,伸出手掌接着滴落的水珠,“召长史张昭入府议事。”

东海出了这样的变故,孙权当然要与重臣商议,谷力俯身应诺,领命而去。正走到门前,他听见孙权又道:“吩咐下去,准备热水,孤要沐浴更衣。”

“诺!。”

等谷力去召张昭过来,孙权已经沐浴完毕,换了一身紫朱袍服,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完全没了谷力离去前忧虑的神色。

不仅如此,张昭进门的时候,看到孙权正放下碗筷,而他面前的午膳已经吃得差不多,接过婢女递来的丝帕,擦了擦手,又涮了口,孙权对诸人微笑道:“张公请坐。”

张昭拱手一礼,却再也不复当年的君臣相宜,因为主降主战的政见分歧而使得君臣彼此心有隔阂,然而周瑜与鲁肃尚在赤壁前线,张纮,陈端,秦松等老臣先后凋零,只剩下张昭能够为他出谋划策。

此番赤壁之役,孙权背负的压力非常人所能想象,他虽是东吴之主,一意孤行,极力主战,若是抗曹失利,对他的威信将是莫大打击,后患无穷。

此番荆州谋划,参与者只有周瑜与鲁肃知情,然而事涉刘琚,知道内情的也就极少,眼下唯张昭谨慎,可谋国事。

孙权将会稽探报给张昭看了一遍,而后问:“子布,以你之见,在茫茫东海之中,遇到此等风暴,尚有生还的希望吗?”

张昭脸色异常凝重,道:“主公,以臣愚见,为东海水龙所吞噬,早已葬身鱼腹,绝无生还之理。”

“子布言之有理。”孙权颔首,“然而眼下刘琚之死非孤所愿,若公告天下,唯恐江夏兴兵伐吴。”

张昭无愧为老臣,一针见血道:“主公,今曹公百万大军一朝折戟沉沙,天下鼎足之势已成,东南稳如泰山,江夏与东吴两家并争江陵,势必交恶,早晚必有一战,江陵城西连蜀地,东通吴会,北望中原南抵荆南,乃兵家必争之地,伏请主公取之。”

孙权叹息道:“子布,江夏军有七八万之多,由诸葛亮,庞统统帅,二人皆为刘折冲心腹,唯恐刘折冲噩耗传至,激起江夏军同仇敌忾之心,对我东吴不利。”

张昭捋须摇摇头道:“主公多虑了,此番刘折冲忽遇海难,此乃天灾非人祸,主公也痛失爱妹,道义之上难以授人以柄,今刘折冲遇难,江夏群龙无首,必人心浮动,臣近闻刘折冲之正妻蔡氏即将临盆,即便诞下嗣君,不过襁褓之子,岂能威服群臣诸将?到时江夏内心各怀异心,内斗尚且不及,如何能够兴兵伐吴?”

孙权紫眸一亮,问道:“子布真乃老成谋国之言,然而我东吴如何攻略荆州?还望子布赐教。”

张昭满脸褶皱的脸上凝重起来,进言道:“主公,此番曹公败北,然而在江陵城与襄阳城左近尚布有重兵,不可等闲视之,大都督文武筹略,覆手之间火烧百万曹军,战后收归曹军俘虏为我所用,足有五万大军,足以与江陵城徐晃有一战之力,至于吴中境内山越初定,实不宜妄动,还是稳妥为上。”

孙权拂须颔首,张昭之言深得其心,言语之间婉转提醒着孙权,大都督周瑜手下已有五万雄兵,此番赤壁火攻大破百万曹军,挽国难之将倾,至此威名传于海内,在军中威望更是达到顶峰,往后在军中只怕诸将只知周瑜,而不知有吴侯也。

凡人主者,皆忌讳功高盖主者,正逢此乱世,人心诡诈,想起那个亦兄亦友的江东大都督,孙权心中五味陈杂,何人能够保证周瑜能够忠心不二,矢志不渝?

眼下周瑜手握雄兵,若引兵北上攻取江陵城,占据荆州大部分土地,焉知不会生出野心自立为主?倒有尾大不掉之虞,进而据有长江上游,舟师东进,以周瑜在江东的威望,江东诸郡还不唾手可得?

对于孙权来说,历经三世的孙氏基业必须在手中传承下去,而作为枭雄来说,脸厚心黑才是王道,故而深谋远虑的他此番重新召张昭来议事,修复与老师张昭的关系,有着重要的政治意义,作为江东文臣之首,通过张昭来率先取得江东世家大族的支持,让东吴孙氏政权本土化便显得迫在眉睫。

孙权复问道:“子布,若江夏有变,孤当如何应对方为上策?”

张昭沉吟片刻才道:“主公,此事易耳,刘折冲一死,江夏群臣皆无主之臣,其长史诸葛孔明威望甚高,乃子瑜之胞弟,可令招此人同事江东,许以高官厚禄,岂不妙哉?”

孙权满意地颔首,紫眸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奋袂扶剑而起,俯瞰着张昭道:“淮南之地乃鱼米之乡,兵足俱食,当长驱以定大业,勿失良机,今曹贼仓皇北顾,淮南之地空虚,孤欲尽起麾下大军,兴师北伐曹贼,子布以为如何?”

张昭心头一惊,眼前这个雄心万丈之主,意欲建立如父兄般开疆拓土之功的决心,使得他不敢再出言反驳,张昭明白眼下曹操北顾,天下鼎足之势已成,荆州将成为一块肥肉,成为战争的绞肉机,今后张氏再无力北归,若执意与孙权对着干,对于张氏一族并非幸事,遂拱手道:“主公雄才伟略,自当大胜而归。”

孙权见他妥协,心下宽慰,试探着问道:“眼下兵力捉襟见肘,孤有意调赤壁之兵回吴***卫吴郡,不知子布以为如何?”

张昭袖中的手一颤,终于明白了孙权的意图,看来还真的对周瑜起了猜忌之心,而兴兵北伐便乃一箭双雕之计,既可建开疆拓土之功,在东吴建立至高无上的君威,又可削弱周瑜的兵权,可谓一举两得。

而此无疑是符合他们这些文臣利益的,文武相轻,周瑜身后所代表的军方势力快速膨胀,无疑是他们不想看到的。

然张昭毕竟是老辣之人,不会轻易被眼前的形势冲昏头脑,进言道:“主公,万万不可,眼下大都督大破曹军,势如破竹直趋江陵城,军心可用,若主公此时下令召军而回,不明真相者皆误认主公乃克忌之主,再有宵小造谣,离间君臣之情,有损主公仁德。”

孙权到底是年轻气盛之主,虑事岂能事事周全?听了张昭谏言后,方知自己有点鲁莽,忙问计道:“子布,如此看来,计将安出?”

张昭沉吟片刻,道:“为今之计,主公自陈军北上,若遭遇曹军阻击,自可向大都督求援,若援军至,我北伐大军如虎添翼,攻下合肥指日可待。”

“好!”孙权大袍一摆,意气风发地指着张昭,“便有劳子布备战,此番北伐随孤一同北上,共击合肥。”

当东吴使臣向江夏军报丧之时,江夏太守刘琚罹命海难的消息一经传出,犹如巨石投水一般,惊起千层浪,荆州震动,天下震动。

一代枭雄骤然陨落,无数人扼腕叹息!视其如仇寇者则欢欣鼓舞,奔走相告,而家人臣下者,则无不泪洒当场,感叹天妒英才也。

而刘琚之死让天下局势变得愈加扑朔迷离。

最先接到丧报的周瑜看过后,任由丧报飘落于地,而在那个晚上,大都督周瑜的账内灯火通明,彻夜未熄,琴声幽幽不绝,幽暗的一角,案上立着孤零零的牌位,昏暗的灯火下,大都督周公瑾眼含泪花,久久不言。

次日,周瑜亲率大军北上沔阳,共收拢曹军降卒两万余,共计五万余大军,驻扎在江陵城北休整。

而江陵城守将乃名将徐晃,尤善守城,麾下不过万余守军,虽然士气低落,仍旧不可小觑。

赤壁一战,曹军损失惨重,伤亡过半,淹死烧死者不计其数,曹操只好留下徐晃镇守江陵城,与孙刘联军周旋,为自己赢得喘息之机。

而刘备也毫不示弱,在谋主徐庶的辅佐下,收揽了一万五千余大军,共计三万大军,驻扎在江陵城南二十余里,对江陵城亦是虎视眈眈,盖因江陵乃昔日刘表粮草辎重囤积之地,水军屯驻之要津,与南郡,江夏,长沙三郡皆有辅翼之势,实乃兵家必争之地,刘备那是志在必得。

夏口江夏太守府

焦灼的等待中,时间过的尤为漫长。眼看着伺候的婢女在产婆们的指挥下,烧水的烧水,端盆的端盆,进进出出之见,就听屋子里传来蔡姝的哭叫声。

呼喊声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从最初的惨叫声到如今的呻吟声,气息渐弱,所有人皆如临大敌,惶恐不安。

院落之中,以诸葛亮,蒋琬为首的文官皆在来回踱步,脸上焦急之色更浓。

身怀六甲的黄月英,她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眼中泪光闪现,夫君刘琚未在身边,仿佛丧失了主心骨。

诸葛亮等大臣期盼之色更浓,无不盼望着夫人蔡氏为主公诞下少主,今主公之死的消息传遍天下,江夏军内部暗潮汹涌,人心浮动,然江夏军军纪森严,有随军的典军书记为辅,虽有庞统与诸葛亮凭借自身的威望压服诸将,然并非长久之计,若此时夫人为主公诞下少主,必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过了片刻,屋子里蔡姝的哭喊声渐渐弱了下去,陆续有侍女和稳婆出来,黄月英一把拉住其中一位老妪问道:“如何?夫人可曾诞下少主?”

那产婆噗嗤一笑,老脸上的皱纹堆在了一处:“黄夫人且安心!夫人尚在待产呢。”

“啊?”黄月英愣怔一下,欠身道,“便有劳婆婆啦!”

这产婆乃夏口城内有名的接生婆,何等场面没见过?蔡姝这种情形,在她看来再寻常不过了,只是这儿到底是太守府,待产的又是威名赫赫江夏刘府君的夫人,她更是打起十二分小心解释了一番。

黄月英哪里懂这种事,似懂非懂的听了,唯有点头而已。

“夫人,用力啊!再用点力,孩儿马上就快出来了!”屋内传来负责接生的产婆的声音,喉咙喊得嘶哑,

“啊——”只听到蔡姝一阵痛苦的嘶嚎,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啼声,就如拨云见日般让众人心情放松下来,所有人的眼神都注视着大门。

少时,中门大开,捧着襁褓的产婆絮叨着迎上来:“恭喜啊贺喜,夫人为府君诞下一位公子。”

黄月英迎上前去,问道:“夫人如何?”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夫人身子虚弱,只须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产婆一愣,忙万福一礼道,

诸葛亮与蒋琬相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诸葛亮拱手一礼道:“天佑主母母子平安,今少主降生,乃江夏之幸也,当以喜讯公告二郡之地,以慰人心。”

黄月英欠身道:“夫君未在,一切但凭先生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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