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卡丹城,刚刚离开了夜的静谧,街道上来往的人逐渐增多,新的一天开始了。
瑞恩睁开眼,发现刚刚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很奇怪的梦,只是稍微回忆一下就让人胆寒的噩梦。
“怎么了?”安语在一旁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关心地看着她的丈夫。
“啊,没事…”瑞恩揉了揉眼睛,看着房间靠窗的小茶桌上,放着一顿早已准备好的早餐,奶油面包片,一杯牛奶和一碗浓稠的土豆泥。
“难得的丰盛啊!”瑞恩咧开嘴,笑着看着安语,眼神里溢出的是来自这个外表邋遢男人的温柔。
“难得找到份工作,就当是庆祝一下!”安语语气显得十分欢快,木质的关节手指快速捋平了一件老旧礼服的褶皱。突然两人的目光都在这件老旧礼服内领的家徽上凝聚。
这是伊米洛斯家族的家徽,两人就是因为这个家徽而相识的。
安语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抚摸了一下家徽,那只展翅翱翔的苍鹰,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立马把礼服放进了衣箱里。
瑞恩也没有说什么,他看见了安语眼神中的那一丝丝敏感。他默默地起身,走到了茶桌前坐了下来,回过头看着安语,发现安语也在看着他,他微笑着说道:“可以吃早餐了吗?我的夫人。”
“嗯!”安语也笑了,这个笑容在清晨的阳光下格外灿烂……
“大小姐,该起床了!”杰沃斯轻轻扣响旅店的房间门,“他们已经到了!”
“知道了……”房间里传来欧帕若有气无力的声音,“我已经醒了……”
“半个小时前你就这么说了。”杰沃斯语气很温柔,甚至可以说有点宠溺。他对这个幼稚的大小姐似乎格外的细心。
旅店一楼的酒吧内,瑞恩看着吧台旁的酒保真正悠闲地调着酒,他很想去买一杯,但是一旁安语的眼神似乎在不断提醒他,他要戒酒了。
“好吧,醉酒容易闹事……”瑞恩低声劝说自己,而且自己的钱财基本上都是由安语看管的,偶尔会偷偷留点私房钱。他回想着每次自己喝醉,安语都会生气,一边责备自己一边为他泡醒酒的茶水,有时候他并没有真的喝醉,只是想看着安语气鼓鼓地表情说着那些温柔的责备罢了。他至今还清晰记得自己第一次喝酒是因为自己和一个女人比剑比输了,躲在没人的角落里,一边涂抹消肿的药膏一边闷声喝酒,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瑞恩才确切知道了世界到底有多大,那个女人就是轻吟。‘你说不定确实是卡丹第一天才剑客,但你要记住,我是整片大陆的第一天才剑客!’这句话他怎么也忘不了,这是轻吟在打败他后对他说的话。最令人难忘的还是轻吟的剑术,像是在跳舞一样,轻快,迅捷,每次招架,每次迅击,毫无破绽。剑刃在她手里是那样的敏捷,又犹如羽毛般飘忽不定,但是每次剑刃击打在他身上时,那种痛觉又像涟漪般传遍全身,即使她拿的只是把木剑。而她的脚步,像是蝴蝶飞舞一般,看上去慢悠悠地,却怎么也抓不住。这几年来,他不断在回忆模仿那次决斗,可他却怎么也学不会。以至于每次瑞恩心里回想起这个年轻的女将军时,他总是会给她这样一个称号——自己永远比不上的天才!
“抱歉啊,让你们久等了……”欧帕若的慵懒的声音打断了瑞恩的思绪,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台阶上的那个贵族少女,很可笑,因为她的梳妆打扮很粗糙,红色的长发盘在后脑勺,那件长裙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扣带明显没有扣好,束腰也没有将她身体的曲线勾勒出来,反而显得十分滑稽。而这位碧眼的少女,明显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眼神朦胧游离,好像时刻都会歪头睡着一样。
瑞恩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安语也起身,默默地走到他身后,给他打理了一下衣领,瑞恩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领刚刚在盯着吧台沉思时被自己弄乱了,他尴尬地朝安语笑了一笑。
而这一幕却被杰沃尔看在眼里,使他更加相信,这个站在瑞恩背后的女人,应该有贵族的身份,或者至少受过贵族的教养。
“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克德隆?沉咛小姐。”瑞恩笑着行了个礼,对欧帕若说到。
而欧帕若似乎还在游离状态,“啊!”她轻呼了一声,“对,走!去我家!”她似乎稍微有了点反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旅店……
杰沃斯拉着缰绳,架着马车行走在卡丹城外的道路上。而欧帕若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确实现在还没到中午,大小姐慵懒的作息时间一时半会也调不过来。而瑞恩与安语他们两个,也骑着一匹瘦小的旅行马,跟在后面,时不时还传来他们俩的嬉笑打闹声,很是恩爱甜蜜。这不由得让他好奇起他们俩的故事,为什么一个曾在卡丹显赫一时的天才剑客现在却会变得如此的平庸。如果杰沃斯从来没听说过瑞恩·玛斯这个名字的话,他肯定会认为这个跟在后面和自己爱人骑一匹马打闹的男人只是一个放荡的浪子而已。然而事实却是,差不多十年前,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在卡丹城的比武场里就有了不小的名声,随后两年里他打败了无数挑战者,甚至当时的卡丹国王隆米尔·清泉都亲自去观看了他与卡丹第七骑士团团长罗赛·哈特克罗斯的比武,十一比三,可以称得上是完胜了。而这个天才少年剑客之前的身世就鲜有人知,有人说他是剑皇伊万·吉克的私生子,可他看上去完全是个地道的凯登人,而不是什么海伊格人,甚至连混血儿都不像。有人说他是米洛兰国的大将军胡赛克·恩格罗的遗孤,也有人说他只是个卡丹平民,众说纷纭。后来,随着北方联军的战败,人们也不再去相信这些英雄与传奇人物的生活了。这个名声大噪的天才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现在也就一些老佣兵老剑客会在茶余饭后拿他的名字当个话题。那场战争,死了十九个英雄传奇,只剩下七个平庸的凡人,还有的只是变成了马革包裹的尸体罢了。或许已经没人会再去考究这十九个人的姓名了,但是杰沃斯知道,这十九个人之中,有一个叫做赛德斯·沉咛的男人,这个男人正是欧帕若的兄长,一个代表着沉咛家徽出征的勿言花骑士。在杰沃斯印象里,这个曾经卡丹最高贵的骑士,也只剩下那一个高大的身影,红色短发,碧绿的眼眸,与那纤细修长犹如女人的手了。可能他们并肩作战过,杰沃斯这样想到,因为他回忆起了昨天瑞恩第一次见到欧帕若时说的话,当时大小姐身上并没有佩戴任何家徽,而瑞恩却一眼就识破了大小姐的身份。随后杰沃斯又开始回忆起这八年里发生的家族事件,得知自己儿子战死了,夫人就因悲伤过度而生了一场大病,就连现在夫人的身体仍然十分虚弱,老爷下令家族所有人都不许再提起少爷的名字了,包括当时只有十三岁的欧帕若。每次当她问家里的佣人哥哥去哪了时,谁都不会回答。而她有次也因为这个问题,挨了老爷的一耳光。曾经以赛德斯为荣的家族,也因他的失败而羞耻。没人会记得失败的英雄名字,因为失败了就根本不是英雄。
“杰沃斯啊…”靠在杰沃斯肩膀上的欧帕若渐渐醒来,“到哪了?”
“应该快到西萨堡了,还可以再睡会,大小姐……”杰沃斯看着肩膀上的欧帕若,微微一笑。
“睡不着了…”欧帕若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又梦到他了……”
杰沃斯看着欧帕若,不知是因为刚睡醒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欧帕若的眼眶是非常湿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