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房间里安静极了，古旧的桌子上，少女的手仍是那样安静。可在老人手里，她的手如同雪山的冰石，充满死气的冰冷脆弱。
老人的眼睛里没有戏谑也没有恐惧。眼底清明一片，什么情绪都看不到。老人收回手，隐在宽大的袖袍里，一言不发。
书忆脸上冷漠的面具彻底破碎，两行晶莹的泪珠顺着洁白无瑕的脸庞流下来，在衣襟上染湿了大片。
她哭着，神色却很平静。凌苍看着她的坚强，心底一股莫名的火气。
“走，我们走。尽是骗人的把戏！”
凌苍想要拉着书忆离开这里，却发现身旁的少女用灵力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以凌苍的修为，根本没法碰到她分毫。
“书忆。”
凌苍试着呼唤她，果然，看起来的坚强，并非是真的坚强，她无法做到对那番话无动于衷。
“您告诉我，那些，是您看到的答案吗？”
少女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和希翼。她多希望那一切都假的。可是她知道不是，她知道很多东西，所以这个答案，反而是情理之中的。
可为什么她还是那么心痛，痛到无法呼吸呢。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啊！
“是的，我并不会骗你。”
老人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她无法带上任何感情，这就是她的答案，不管多么不令人期待，这就是那个答案，再回答多少次，依旧是一样的。
书忆的眼泪像是不要钱的一样，大串大串的往下洛。纵然再是铁石心肠的一个人，看了都要心软。更不用说是凌苍的心上人。
“我知道了，谢谢您。”
少女收回灵力，眼底满是破碎的昏暗。
房间很小，光线昏暗，是一种模糊的，柔和的昏黄。可那微弱的光线在少女身上，却无法驱赶她的寒冷。
凌苍拉住书忆的衣袖，这一次，他碰到了。
看着少女低垂的眼眸，凌苍的心狠狠的收缩，像是有尖锐的冰刀插在了上面。他第一次喜欢的人，就算是不详又怎么样？
玹珏可是说他不是人！
哥哥从小不想让他修炼，很多事情百般隐藏，玹珏更是从小监视着他长大。
他不是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可他确定自己并非祥瑞转生，他只会是最坏的那一类。
带来灾难，带来无妄，带来痛苦，这些应该是他才对。从玹珏告诉他所谓的真相开始，他就不在乎。
不是故作坚强，也不是自我欺骗，而是真的不在乎。这种东西，你信了又如何？难不成为了世界着想，找个偏僻荒凉的地方自我了结吗？
命，他信。否则不会遇到哥哥和和山神爷爷，更不会遇到书忆。
可同时他也不信，换句话来说，就算信了命又怎么样？难不成就按照命运给的路线，一步步走下去？
简直荒谬！
可这些话他没法对书忆说一个人备受痛苦的时候，旁观者的开导，反而更像刀子，一字一句都是在提醒她回忆起那段话还有某些，不好的回忆。
所以凌苍没有说那些空虚的大道理。他只是温和的笑着，轻轻的将书忆拽回椅子上。
愤怒到了极致，凌苍反而平静了。他伸出胳膊，平静的看着老人。
“到我了。我与她，同一个问题。”
接着看着书忆，看着她死气沉沉的脸，满满的心疼。
“好歹听完我的答案再走，不然岂不是被这个老骗子刷了？就算被骗，咱们也应该把游戏进行到底。”
书忆仍是呆呆的，凌苍狠了狠心，看着老人。
凌苍知道自己并非什么祥瑞，他的答案绝非好词，不管是什么，他都无所谓。他只是想让书忆听到。
老人如同先前那样闭上眼睛，枯老的手指抚摸着凌苍手掌的纹路，空洞冰冷的声音像之前那样传来。
“你为灾难！”
四个冰冷的字仿佛惊雷一般，惊喜了少女。书忆看着凌苍，眼中满是震惊。
可凌苍很无所谓，不管是什么答案，他都有那个心理准备，这一切，不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看到书忆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他仍是十分开心的。
老人睁开眼睛，终于松了口气似的摆摆手。
“你们两个走吧，回去告诉景雅那个死老太婆，你们的答案，我猜她现在一定很渴望知道。”
这种力量是有代价的，她上了年纪了还一天用两次，简直是在找死。
凌苍拉起书忆，简单的告别之后，径直出了门。
外面的太阳快落山了，余下的夕阳火红的映照着半边天空。光线拉长了两人的影子，街上很多人都收摊回家了，一片繁忙安详的景色。
他们就快回家了，回到故乡南海，心情一定很愉悦吧。自己也好想回家啊，有点想念哥哥和山神爷爷了呢，还有招摇山上的那些异兽灵草，自己有许久不曾去祸害它们了，估计长的很不错。
两人都没有说话，可凌苍看得出来，书忆的心情好了很多。看到一个比自己还惨的人，心情确实会变好，不管是仙人还是凡人，果然都无法免俗呢。
“谢谢你。”
书忆的声音很好听，从前就如同九天星河，遥远而空洞。可这一次，像是耳畔清风，柔和而温暖，充满了人情味。
凌苍想着，这样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啊，活泼阳光，热烈灿烂的就像是那朵焰牡花。
可惜了，他知道不管发生什么变故，书忆都不可能变成那样，那是骨子里就有的疏离。
不过凌苍不在乎，他喜欢书忆，不管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书忆，还是狼狈不堪痛哭流涕的书忆，是她就好。
“就算有一天你站在大陆的对立面，与所有人为敌，我都会陪着你，纵然是一起堕入无间，我也会追随着你。”
城主府门口，凌苍冷不丁的说出这些话。
话一出口，凌苍就后悔了，他看到了书忆大变的脸色，尴尬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想解释些什么，又觉得这样很好，本就是他心里的话，就这样没有任何前奏铺垫的说出来，很突然也很尴尬。
书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看的凌苍心里发毛，想着还是解释一下的时候，书忆忽的笑了。
接着凌苍就被书忆抱在了怀里，少女身上独有的芳香，还有那柔软的触感，让凌苍身体崩的笔直。
“我记住了，可你比我惨多了，那就一起堕入无间吧。”
书忆说完，转身离开。
凌苍还站在那里呆着。他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还保持着被保住的那个姿势。脸颊上瞬间绯红一片，心脏狠狠地跳动着。
凌苍按住自己的心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刚刚，刚刚自己喜欢的女孩抱了自己？！
凌苍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少女身上的柔软和温度似乎还在，凌苍觉得，自己今晚这件衣服就不用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