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宗坐镇玉真山脉,前后延绵数十里皆是玄月宗地界。
大抵是如今玄月宗那位仙风道骨的陈宗主,在大乾朝堂之上高居国师之位,玄月宗这些年来用看上去少了些道家清净,却多了些烟火气息,规矩颇多,便是门中弟子都暗言,咱们玄月可是与那龙虎山越来越像了。
岂止是像,如今玄月走的路子几乎和龙虎山当年一模一样。作为前朝国教,若不是百年前的妖族祸乱中,龙虎山上折上了一位大天师和四位长生真人,怕是免不得要被好好清算一番。
如今玄月宗的不但规矩多,就连山上的建筑也极为讲究。说这山门之处,本是大兴土木铸青龙玄武朱雀白虎四大神兽,又从梁洲走水路运来了那被称作天下第一巨木的古桑,足足耗费数千劳力,才将其运至山下,刻成那气势磅礴的山门牌匾。
玄月弟子众多,有内宗外宗之分。外宗弟子大多为慕名而来想要拜入山门之人,便放在外宗熬上几年,平日里做些杂物,并传授些入门的修行道法,观其品性资质。若有好苗子,便选入内宗,从此登上枝头变凤凰,成了真正的玄月宗弟子。
今日看守山门的也恰好是两个外门弟子。诸位不要看只是看守山门而已,这其中可也有大讲究。
首先便是需面容清秀,仪态端正,不可丢了玄月宗的脸面,这倒是不难。难就难在还得心思机敏,能分辨出来人所为何事,既不让人浑水摸鱼,也不至于得罪来访贵客,所以这位置一般都是外宗弟子抢着争夺的,能被指派看守山门,就代表着离入内宗不远了。
所以当这两位弟子看到昨日被赶走的苏永竞又回来了,还带了个人一起过来,便知道有麻烦上门了。
不过二人深谙人情世故,但也不似昨天那位内宗师兄般蛮不讲理,而是客气的将两人拦下。
“苏永,昨日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这事真无能为力。”
“多谢两位仁兄,只是....”苏永清了清嗓子,结结巴巴的朝着两人毫无底气的喊道:“那个....既然你们不肯交人,那我就....就自己上去找,你们要是敢拦着,到时候别....别怪刀剑无眼,伤到谁就不好了。”
远处躲在树丛里的三人闻言一拍额头,许皓初无奈道:“这苏永,放个狠话跟打招呼似的,软绵绵的这能吓唬道谁?”
两位守门弟子闻言面面相觑,有些惊愕的说:“苏永,我看你并无半分修为,还想闯山门?别开玩笑了。你若是真的这么在意令妹,这样,我和师弟过些日子便可入内宗修行,到时便帮你打听打听,你暂且寻个地方住下,若是有了消息,我们自然会派人通知你。你看可好?”
“对啊,就算我们二人让你过去了,这几年随便一位外宗弟子便能将你给打趴下,更别说那些内宗的师兄们了。”
苏永闻言手足无措,见两人如此客气,后面的狠话也是放不出去了,甚至还想说些感激的话。
沈东摇了摇头,再也忍不住了,朝着那边喊道:“行了行了,苏兄,你赶紧回来吧。”
苏永如蒙大赦,急忙转身朝着树林走去,只剩下陆明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出神。
守门的两位外宗弟子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却见沈东清了清嗓子,右手捏着鼻子,朝着山上高喊道:“昆仑剑宗陆明,久闻玄月宗剑法无双,特来领教!”
声若洪钟,直达山间。
两名外宗弟子面色一变,这是真要闯山门?
决不能放他进去!
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抽出长剑,朝着陆明左右而去。
这两人显然配合极为默契,一左一右,身影交替遮掩,连带上大片落叶,朝着陆明袭杀而去。
而陆明也是仍站在原地,对两人毫不遮掩的杀机视而不见,只是在长剑快要刺中之时,眼珠才微微一动,几日未说话的嗓音带着些沙哑道:“剑?”
话音刚落,两名弟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充沛的气机从剑尖传来,将两人震飞出去。
陆明双手捏着剑尖,略微皱眉,将两柄长剑扔开,抱头蹲下痛苦道:“剑?剑在哪!”
这时一个捏着鼻子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山上,山上有大把的剑!”
陆明抬起头,看着“玄月永辉”的巨大牌匾,迷茫的念道:“山上..山上...上山...”
两名弟子艰难的爬起来,看着面前这个脏兮兮的少年,心中骇然,能如此轻松一招便将两人击败的,必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昆仑剑宗...陆明?莫不是那位昆仑剑主的闭门弟子?号称是五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奇才?可是这也不像啊?
只是此时山上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久闻陆公子大名,这剑道第一奇才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不是说陆公子此次出山是要与那江陵城主王红池大战一场吗?我们玄月宗倒是都派了不少弟子前去观战,只是没想到江陵城头上做了个缩头乌龟,不见陆公子身影,居然是换了条路跑到我玄月宗来撒野来着!我看你还是趁早离去,不要折了你昆仑剑宗的面子!”
山上那人初时还显得客气,到了最后一句,一股子不屑一顾的傲气确是毫不掩饰了。沈东闻言一挑眉,刚要继续开口,却被一旁的许皓初拦下。
他一脸兴奋的搓手道:“让我来让我来!”学沈东那般清了清嗓子,捏着鼻子喊:“那是因为我在江陵城便听说玄月宗自称天下第一道门,我便来领教领教这是有多么不要脸,这天底下谁不知道武当才是第一道门?今天小爷便来领教领教你们到底有几把刷子。”
山下两名弟子面色古怪的看着陆明身后的树林,而山上那位显然是气急,怒喝道:“无知小辈!我是看在剑主的面子上才给你几分脸面,你倒好,给你脸还不要脸了,既然如此,我便看你如何闯上山!”
苏永看着喜笑颜开的许皓初,有些犹豫的说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沈东正色道:“苏兄,想要让玄月宗交人,寻常的法子可不行。你昨日也说了,他们摆明了这是不认,所以才得打上山去,逼得他们出来说理。“
苏永咬了咬牙,狠狠的点了点头,“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便一人担下,绝不让几位受牵连!”
马三刀咧嘴笑道:“不用不用,没那么麻烦,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咱们着可有个武当的小真人,辈分高的吓人,到时候他一出马,这玄月宗谁不敢给他几分面子。”
苏永将信将疑的看着许皓初,见他一幅尽在掌握中的从容淡定,也就放下心来,朝着许小真人深深作揖道:“便多谢几位了!”
许皓初笑着微微点头,身子稍稍朝后移了几步,侧在沈东旁边悄声道:“师叔,要是待会真出事了,我这名头怕是不怎么好使,怎么办?”
“无妨,”沈东笑吟吟的看着许皓初,“把你丢下来押着,我们便去武当求张真人,他老人家怎么说也不会不管的。”
许皓初僵在原地。
头顶上插着几根不知道哪来的杂草的陆明,仍傻傻的站在原地,那两名弟子也看出门道,知道事情不对劲,想要上山去禀报。只是此时山腰之上剑阵已成,一股凌厉剑气直冲云霄,沈东眼睛一亮,笑着说道:“成了!接下来便跟着看好戏吧。”
正如沈东所言,山腰剑气浩荡直冲云霄,山上那位显然是被许小真人气的不轻,将外宗弟子中的精英全派遣出来,组成了这百人的玄天剑阵。
感受到山上那凌厉剑意的陆明也是眼神一亮,喃喃道:“剑在那里?”说罢一股不逊于山上的剑意自体内升腾而起,与山顶之上遥遥对峙,一步一步的朝着山上走去。
几人见状也跟了上去,马三刀不顾那两位弟子惊愕眼神,一人给了一拳将其打晕在原地。
“嘿,你别说,这感觉还真他娘的刺激!”
陆明走到山脚,看着面前这一百零八个登天台阶,最上方乃是一望无际的白云,没有犹豫,缓缓向上踏出一步。
许皓初看着这天梯硕大:“师叔,我听别人说,这一百零八个台阶也是大有讲究。据说当年玄月宗那块桑木刻完山门牌匾之后,余下的便被当朝国师也就是这玄月宗主改制成这一百零八个台阶,暗合天罡地煞之术,接引地气,有登天之势。那位深不可测的国师大人曾言:“脚著王公屐,身登青云梯,层层数阶接天去,步步登高入云来。”我看这登天台阶直通山门,这其中的意思.......哼,当真是好大的气魄。”
沈东眯着眼睛看着这天梯,皱眉道:“这玄月宗到是没来过,皓初,你觉得比之武当如何?”
饶是整日里鼓吹着武当天下第一的许小真人,这时候也难得哼了一声,嘟囔道:“也就气势做足了些,若是这道门是光靠排场便能争得第一,那天下宗门任是谁也比不过那南海剑宗了。”
沈东闻言苦笑不得。
若论气派富有,这天地下无论哪个宗门自然都比不上南海剑宗。坐拥一岛,连朝廷都默许南海城归其管辖的南海剑宗,自然是有着别的宗门所没有的傲气,当然,还有阔绰。
几人说话间,陆明突然停下了脚步,盯着下一节台阶皱眉迟迟不肯落脚。
“这玄月宗宗主必然是地仙境界的高手,这台阶没你说的那么简单。”沈东也严肃起来,神色有些凝重。
陆明额头滑落豆大的汗珠,但却咬牙狠狠的一脚踩下。
陆明身上也散发出一丝不同于往日般的温和气息,而是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意。山下那四尊雕塑中的青龙微微颤抖有所感应,好似要睁开眼一般。
沈东失笑道:“果然来对地方了,这玄月宗没让我失望。”
“他娘的,陆小哥这股子气息有些渗人啊师叔,怎么回事?”
马三刀不明就里,好奇的问道。
“前些日子,我在那玉泉寺广场之上,将所修所学所见所悟剑意尽皆排出,将一身真气全部散尽,转修道法。只是没想到这陆明这小子居然能在剑痕之中发现这些剑意,只是这些剑意太杂太散,并且蕴含着我剑招里的杀气。他看的越多,学的越多,便更是将自己刚悟出来的剑意给撞的一干二净,这几天自己在脑袋里收拾呢。“
“恰好又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我就想,干脆让这玄月宗的高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给逼出来,让他找到自己的那把剑,等到那时候,这人也自然就清醒过来了。”
山上传来一阵笑声,“小子,不好受了吧?今日你若是连这区区百余台阶也上不来,传出去可就笑话了,以后便别自称是昆仑剑宗弟子了。“
沈东面色凝重,蹲下身摸了魔台阶,缓缓开口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马三刀许皓初同时开口问道。
“这台阶接通地气,有阵法大师将其与山体镶嵌。外宗弟子每日练剑之时,便会汇聚些许剑意灌入其中,日积月累之下,也不知道潜藏着多少剑意。当这山上剑阵凝聚之时,便会激活这阵法,将无数剑意倾泻而出。瞧着程度,这些年应当是没有人闯过着玄月山门吧?“
许皓初摇了摇头,示意并未停过此类传闻。
马三刀面色一变,“他娘的,居然使阴招,那陆哥儿不是很危险?”
沈东摇了摇头,看着陆明,”要相信他,这点程度还拦不住他。毕竟他的确配的上五百年来第一剑道奇才这称号。
说罢低下头,用着几乎不可闻的声音继续喃喃道:”真是他娘的,见了鬼了,这才用了几招,便将我这青龙剑意也摸学过去了,这时间一长,底还不都给掏空了,难怪那王红池跟赶瘟神似的将这小子给赶走了。“
抬起头,看着咬牙一步步朝上走去的陆明,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下子,便让你师傅和这玄月宗头疼去吧!”